忌她,禮過也不等她發話,徑自直起身子,牽過鳳翎便落了座。
坐定後穆清才發覺,殿上長孫氏的身後還坐著一名乳母,錦緞襁褓在懷,心說,這大約便是長孫氏新添的皇子。自英華嫁作李世民妾室後,足有六年,長孫氏都未有所出,去歲仲夏,聽聞長孫氏又誕下一名皇嗣,聖上還特為此赦過一次賊盜牢囚,引逗得長孫一族又蠢蠢欲動。轉過臉他便又免了長孫無忌右相之職,擢升了杜如晦補替。
他這是在拿杜如晦當劍使,用以平衡朝中各勢,怨不得他那一日在淨慈尼寺中嚴正申飭了自己,言明瞭不許她沾惹朝政與後宮事務,這是怕杜如晦亦捲入黨爭中,再不能為他所用。穆清忽就想透了淨慈寺中的那番告警,一顆心生起了絲絲涼意,李家二郎如今果進益了,布得一手權勢制衡的好局。
穆清低頭瞧瞧坐在自己身前軟乎乎的小身子,兀自怔忪了一會兒,被長孫氏的笑語打斷,“七娘可瞧過我那雉奴不曾?”
乳母應著長孫氏的話,小心地起身,自臺階上走下,抱了錦繡華貴的襁褓來予穆清看。雉奴?穆清不動神色的皺了皺眉頭,這個承載了長孫一族寄望的孩子,竟隨隨便便喚作雉奴?
穆清看過孩子,依著禮數稱譽了幾句,周圍並未有人應和她,她恍然記起,因素來與長孫皇后不睦,高密長公主並未進殿來。這麼一想,她又覺奇怪,這一屋子的人,與她無甚往來交情,自己在這殿內顯然格格不入,生硬又怪異,被召進殿也不知是何緣由。總不成是為了令她看一眼新生的皇子,抑或是為了她能與鳳翎親近親近?這些緣由也不免太過好笑。
穆清忍不住偷眼去望對面端坐的長慶長公主,心念浮動:難不成是因為她?這可就奇了,長慶長公主同她素昧平生,又有何關聯。
一時實難想透,只得打起精神暫先應付著,再逗過一陣鳳翎,領了賜粥,想是前殿男臣們亦要退了,這才由內監一一送出宮去。
穆清在朱雀門前候了片刻,也不見杜如晦出來,眼見天色已漸暗,濃暮中急匆匆跑來一名內監,向她躬身禮道:“這位可是右僕射杜公內眷顧夫人?”
穆清欠了欠身子,“阿監賜教。”
內監如釋重負地喘了口氣,“聖人留杜僕射敘談,不知幾時能出來,還請夫人先行回府。”
這倒是習以為常的,時有夜半亦召他入宮的事,此時留他也不足為奇,這大約是今日諸多不尋常中最為稀鬆平常的一樁了。穆清遂點頭謝過,領著四郎登車而去。L
☆、第二百二十九章 茫茫大夢(十三)
群臣散去已有一炷香的光景,杜如晦在萬春殿內對案正經危坐著,殿內有幾名宮人內監侍立,一個個垂首而立,紋絲不動,幾乎要成為殿中的樑柱。
念過祝禱文辭,賜了火,他原要與眾人一同請退,卻被李世民身邊隨侍的內監喚住,請他往萬春殿候駕。他心往下一沉,該來的終究逃不過。
萬春殿門口一聲悠長的通稟,隨之殿門緩緩開啟,發出厚實木料特有的沉悶吱呀聲。李世民褪去了典儀時所著的朝袍,一身石青色金線描繡祥雲龍紋的窄領胡服,極家常的打扮,信步走進萬春殿。
杜如晦忙起身行禮,身子才下了一半,已被人架扶住。“這私底下就你我二人,君臣之禮還是罷了。”李世民一手隔擋著他的手臂,一手拉著他要落座,“不必拘那些個禮,坐下說話。”
杜如晦這才依言重新正坐回案後的錦墊上。雖看不到李世民的神情,光是聽他不稱“朕”,改稱了“我”,及和善親人的口吻,杜如晦已將今夜要論的事猜了個十之*。
果不其然,不及一盞茶的功夫,李世民便問道:“上回說起長慶下嫁的事,杜卿可想好了?”
雖心中有備,杜如晦握著茶盞的手仍是不由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