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性的動亂而大量亡佚,第一場大禍就是秦始皇的“焚書坑儒”。當然啦,始皇並沒有真把所有書都燒光。只是禁止民間私藏而已,內庫裡可還都留著一份版本呢,問題等到霸王項羽進入關中,一把火焚盡秦之宮室。這最後一版也泰半化為了灰燼……
然後西漢末年又有王莽篡位。導致赤眉、綠林之亂,東漢末年有董卓焚燒雒陽宮室,說不定《竹書紀年》原本並不僅僅埋藏於地下,世間也有傳本,結果在這三場浩劫的其中某一場,終於湮滅無聞,如上所述,要等西晉才又挖出一孤本來。
倘若果然如此。那麼從秦至漢,其間必然有人讀過這部書。對於其中章句,或者會有所引用啊。是勳在蘭臺一忙好幾個月,就是想找那些零星記載出來呢。
嘿,你別說,最終還真被他找著了不少,而且是後世從來也沒有聽說過的文章……說不定這些書,是在其後“五胡亂華”、五代十國、金滅北宋、元滅南宋,等等等等,諸場浩劫當中,才徹底消失不見的……
想起來還真是使人悲從中來啊!
不過是勳如今並沒有功夫為未來之人擔憂,他必須先顧眼下,說服劉協把皇帝寶座給主動讓出來。於是深入考據、反覆籌謀、精密編織,終於準備好了一大套的說詞。就先從未必靠譜的韓非之言說起吧。
果然劉協一皺眉頭:“韓非之言,安可信耶?”
是勳微微而笑:“豈獨韓非不可信耶?舊籍往往傳抄訛誤,今人往往望文生義,是以禪讓謬種流傳。臣按典籍,稱禪讓有者,多不可信,稱其無者,亦比比皆是也。”
劉協略微回想一下,便即問道:“朕聞夫子亦曾道及禪讓,有諸?”
是勳點點頭:“有。”隨即卻又搖頭:“然不可信。”
為什麼這麼說呢?所謂孔子提及禪讓,一般認為只有一處,在《論語》的最後一章。原文為:“堯曰:‘諮,爾舜,天之歷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舜亦以命禹……”
是勳說了:“論語者,諸弟子記夫子之言行也,非夫子本作也,固不可免其誤記。而況諸篇皆道夫子及子路、子貢等賢達之言行,獨此篇茫然追記上古事,此必它文竄入,或有脫漏也……”
這也並非是勳別出心裁,雞蛋裡挑骨頭,歷代學者亦多認為“堯曰篇”前言不搭後語,應該是中間有所遺漏、脫文。是勳更進一步把那幾句話給否了,說我不但懷疑有遺漏,還甚至可能根本就是它文竄入的,本非《論語》原意。
要知道古時候都以竹簡為書,編簡的皮條很容易磨損、斷裂——孔子讀《易》而“韋編三絕”,那是真事兒,並非誇張——加上沒有記頁碼的習慣,重新拼起來就很可能拼錯。這還不象紙書,一頁上好幾百個字兒,前言是不是搭後語,很容易瞧得出來,這一條竹簡上最多也不過二、三十字,也就一兩句話,那太容易插錯地方啦。
當然啦,直接否定原始材料,這在後世的網路辯論中經常能夠見到——往往有那嘴硬的,對於符合自己需要的典籍就死抱著不放,對於不符合自己需要的典籍,一句“盡信書不如無書”就直接給否了——這年月可還是新生事物,光靠這門耍賴手段是無法說服劉協的。好在是勳要臉,不僅僅否定而已——
“即所言真有,亦乃堯命政於舜,舜命政於禹也,未直言禪讓。”那兩句古文含混不清,光看字面意思,是帝堯把政權交給大舜,“舜亦以命禹”。就跟陛下您如今把朝政全都委託給魏王處理一般,可沒明說把帝位也給禪讓出去了啊。
劉協一聽有理,然而——“《尚書》亦有云。豈非明證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