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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部分

什麼意思?前陣子郗慮總跑來跟我說禪讓,一邊提曹操如何如何有德、有功,合治天下,一邊說禪讓唯聖人可為之,希望朕仿效故聖之行,是大德也。本來以為是勳也要這麼說的,可能言辭比郗慮還鋒利,論據比郗慮還周密,卻不想一上來先說——這世上本無禪讓。

難道說,是勳真是一位傳統的忠臣,在曹家則為曹家言,如今立於朝廷,則開始為朕考慮了嗎?他不禁大感興趣,身體略略前傾,急切地問道:“朕不明卿意,何謂也?”

是勳微微而笑,心說——好,上鉤了!終於可以把語速放緩下來,一步步引爾入套,請君入甕啦——“臣不揣冒昧,犯死直陳。今朝中皆以為魏王德高,請陛下禪讓天子之位,以是詢臣,禪讓何禮。然臣以為,昔王莽以居攝而真天子,廢太子嬰,人傳為禪,而實篡也,其禮非禮,不可用也。是故禪讓之禮,當求之三代以前,三代後實無禪也。故按舊典,而疑遠古禪讓,或亦皆虛言也。”

王莽由安漢公而假皇帝,假皇帝而真皇帝,謠傳是受了漢朝的禪讓,而其實孺子嬰尚在沖齡,而且從居攝元年被王莽抱來當皇太子,直到居攝三年王莽篡位,始終沒有正式踐極為帝——禪讓得在君主之間進行,哪兒有皇太子禪讓其位的道理呢?所以那不是真正的禪讓,就算當時制定了相關禮儀,也都是無效的,不能算“禪讓之禮”。

夏、商、週三代都沒有什麼禪讓之事,所以真要研究禪讓之禮,還得翻故紙堆,往更前面去找。可是我在蘭臺翻了那麼多天典籍,終於略有所得啊——似乎所謂的禪讓,壓根兒就從來沒有存在過哪,遑論其禮?!

劉協不明白了:“昔堯禪舜,舜禪禹,人所共知也,胡謂其無?”

是勳搖一搖頭:“韓非則雲:‘舜逼堯,禹逼舜,湯放桀,武王伐紂,此四王者,人臣弒其君者也。’”(未完待續。。)

第二十一章、舅傳婿也

是勳這幾個月來一直在翻故紙堆,以理清“禪讓”說法的來由和脈絡。韓非那句話,從根本上否定儒家所謂的禪讓,這點是勳早就知道,只是韓非的理論為始皇所敬,為暴秦所用,擱漢朝實在缺乏說服力,所以僅僅這句還不夠,還希望能夠找到更早先的、更明確的證據。

其實他最希望能夠找到《竹書紀年》,那書可古老,究其源頭,恐怕不比《春秋》來得晚,其史料價值是《韓非子》之類戰國百家之言所無法比擬的。

所謂《竹書紀年》,本是春秋時代晉國的史書,春秋、戰國之際三家分晉,書入於魏,由魏國的史官繼續編纂下去,直至魏襄王(一說魏哀王)時代。書中零星有“昔堯德衰,為舜所囚也”、“舜囚堯,復偃塞丹朱,使不與父相見也”、“舜囚堯於平陽,取之帝位”、“舜放堯於平陽”等語,可以證明所謂“禪讓”,不過是儒家虛構的上古烏托邦而已。

根據史書所載,此書一度失傳,逮西晉咸寧五年(公元279年)才被盜墓者掘魏某王之墓而得,因為是用魏國大篆寫在竹簡上的,故定名為《竹書紀年》,又名《汲冢書》。晉武帝司馬炎乃命中書監荀勖、中書令和嶠等辨識、翻譯,因為遭逢“八王之亂”、“永嘉之亂”等政治動盪,導致工期拖延,一直到東晉初年,才由著作郎束皙最後整理完成。

然而是勳上一世所見到的《竹書紀年》,也早已非其原本啦。此書宋時再度亡佚,到元、明之際才重現刻本,稱為“今本”。但被很多學者指斥為偽作。清代嘉慶年間,朱右曾輯錄古書中所引用的《紀年》章句,並加以考據,編成《汲冢紀年存真》,稱為“古本”——是勳所讀到過的,就是又經許多專家考證和補訂後的這個古本。

那麼此書從魏襄王或魏哀王時代終稿,直到西晉時候掘墓所得竹簡。中間這幾百年間就始終湮滅無聞嗎?其實也不見得。古籍因為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