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壺。
此時,一直端坐於榻邊的身影執過茶壺,茶水流落入杯的聲音在一片深寂之中尤為悅耳。
歐陽琉舒輕笑一聲,“我當時誰呢?原來是你啊!你不是應該遠離帝都的嗎?也不怕有人認出你來?”
“我來此是拜訪一位有名的醫者,交流醫理。時過境遷,權位更迭,在下不過一介布衣,籍籍無名之輩罷了。”溫潤的聲音緩緩響起,撥動著夜色。
“籍籍無名?你現在可是民間最有名氣的大夫了,若不是你,我歐陽琉舒都早就去閻王那裡喝茶。你來我這裡,應該不只是來看我這個老朋友吧?”
“你見到當朝的諫議大夫凌子悅了?”
“見是見到了。”歐陽琉舒起身,下巴磕在膝蓋上,懶洋洋地問,“怎麼了?他是你的舊相識?”
“……我知道你的才華,你對一切都洞若觀火。我只想你在必要的時刻對他多加提點。宮中權力傾軋,他離陛下太近了。”
“真難得啊,你還關心醫術之外的東西。好吧,就當我還你當日救命之恩!”
翌日,凌子悅到訪翰林院都府,鼎鼎大名的歐陽琉舒便在此處奉職。
凌子悅來到都府外,即刻便被迎了進去。得知她是來找歐陽琉舒的,所有人都十分積極地將在趴在案上睡的不知天昏地暗的歐陽琉舒給帶到了凌子悅面前。
“歐陽琉舒!你怎麼回事!凌大人親自來看望你,你竟然如此無精打采,還……還衣衫不整!”
凌子悅端坐於案前,抬頭看向歐陽琉舒,此時的他睡眼惺忪,就連衣領都裂去一邊。
“沒什麼,凌子悅此來只是與歐陽先生敘一敘罷了。這裡只餘凌子悅與先生即可,諸位大人們不用為凌子悅分心,以府中事務為優先吧。”
待到房中人盡皆散去,凌子悅揚起眉梢看著搖晃著與自己面對面坐下的歐陽琉舒。
“先生對翰林院都府可是滿意啊?”
“滿意?有什麼滿意的?在這裡,且不說這俸祿少的可憐,就連點額外的油水都沒撈到。而且……連見到陛下的機會都沒有,那豈不是真要在這都府內勞勞碌碌一輩子?唉……”歐陽琉舒一副十分失望的模樣。
雲澈本就是為了整治歐陽琉舒,凌子悅相信他怎會猜不到著意圖。
“先生就別再挑剔了,您是此次科舉中中舉的最末一名,舉首都去成郡國了,您好歹還留在帝都啊!”
“切……那是陛下對舉首的厚恩啊!”
“厚恩?何以見得?”凌子悅一副感興趣的樣子,其實雲澈令舉首去成郡國的原因,凌子悅又怎會不知。
“既然做的了舉首,他擅長的是做學問,而不是朝堂之上的政治。他沒有足夠的心機,又在殿問上堂而皇之地說什麼文武分治內外分庭,朝堂上的每個大臣都想射他個十箭八箭的,這朝堂就是沒有硝煙的戰場,一個讀書人無縛雞之力,他日必然死無葬身之地,陛下送他去成郡國,難道不是愛惜他的才學,要保護他嗎?況且成郡國富庶,那過的可比我歐陽琉舒要好上千百倍了!”歐陽琉舒側目看向凌子悅,那種高深莫測的眼神,令凌子悅蹙起眉頭來。
“先生在策文中也有不少高見,比如設立太學國府,九卿之外設定司馬司空等職位專束軍隊,好比架空三公,令陛下王權於一手,您的諫言是勢在必行還是紙上談兵?”凌子悅握緊手指,她心中的擔心,不知道歐陽琉舒是不是也一樣。
“不是可不可行,而是勢在必行。雖然勢在必行,但此時還不是最佳的時機。”
“為何?”
“因為天外有天。”歐陽琉舒伸了個懶腰,隨意地側臥於案邊。
凌子悅蹙起眉頭,好一個天外有天,看來歐陽琉舒與自己想的是一樣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