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子,腦內卻止不住將那爭財的奪利的全都想過一遍,一時腦子裡像是養了一圈烏眼雞,嘈嘈雜雜亂成一片。
好不容易掙脫神回過味來,再抬眉看,高嬤嬤同魏壓芳都是一副笑臉孔,恍似是沒聽見,也只好將這心思壓了下去。裝聾作啞她是一把好手,況這是旁人府邸,又關著她什麼事。
那邊高嬤嬤正同魏壓芳說話,一板一眼倒是很有宮裡頭老嬤嬤的威嚴,“姑娘這府裡頭人人調*教得當,便是宮裡頭也沒見著幾人能有這樣聽話乖巧的,到底是侯爺府裡出來的,不凡……真是不凡……”只唇邊一點意味不明的笑,要生生將她一張容長臉上的嚴厲破壞光光。
魏壓芳手邊一盞蓮紋盞,碧綠的葉梗在熱湯裡頭打著轉,她低頭看上一眼,瞧不出神色如何,“嬤嬤這話真是抬舉了,小小一個家臣,哪裡敢同主子比?”
四兩撥千斤再將話扔回去,倒是打的好機鋒。
高嬤嬤面不改色,訕笑全都隱藏在一對翹得勾出褶的唇邊,“姑娘這話說的是,是奴婢考較不周……”
“嬤嬤可別往心裡去,”魏壓芳一抬手,顯見是沒將這事放在心裡,想一想,要問起正經事,“頭幾日家裡頭得了宮裡命,說是不日宮裡頭就有那教習嬤嬤來,說是同遠王殿下婚事……”
少女的容貌是頂頂尖的好,少女的嗓音又是絕妙的婉轉清揚,所有沒臉沒皮的話全都在唇邊打一個轉,自然有那等著出頭的來替她說下去。
“姑娘說的是,司禮監彭提督也是這般說,遠王殿下不日便要迎娶姑娘入府,是以這兩家府邸的事斷斷不能落下,這才將奴婢同姜女官差遣過來……”說是教習,可主人家在家中鎮著,她又哪裡敢對人家心尖肉做什麼嚴厲之事,不過是做做樣子,當不得真。
明面上的話全都說得敞亮,那難關自然也就過了。魏壓芳一雙眉擰了又擰,終究還是平展下來,瞧著高嬤嬤,“如此倒是有賴嬤嬤同女官了——”
微一福身,自然忙不迭換來旁人以禮相待,不知要說幾遍不敢,又道幾回多禮。
可到底多禮不多禮還難說,這一日只是開了個頭,餘下時辰少不得要同魏家這嬌嬌女打交道。你說一回規矩方圓,我又講一遍女戒烈傳,詩書禮儀琴棋書畫人家本先就會的,這個擱到一遍不談。
平時閒散成習慣倒是不覺著,一等到忙起來,時日真是過得快,一個眨眼就能天暗。連太陽也開始躲迷藏,扯過一片紅彤彤晚霞當遮羞布,只露一雙眼將這京都瞧著。
臨光倒是沒做什麼大事件,只在天暗時同高嬤嬤回宮裡那小方格子去。車馬走起來轉過千個百個彎,人一抬頭那金鑲玉造的繡樓就變作了紅瓦朱門的內廷宮闈。
好像變戲法一樣,這一日終究過去。
第二日第三日倒是不必往魏侯府裡跑,萬幸魏侯家嬌嬌女雖金貴,可不必同她時時日日糾纏相對,這總是好的。
可這閒散還沒持續到一天,臨光第三天起來時便覺著不大對。
這一日是個難得的大晴天,春風未到,寒風料峭,恰是個冬日的尾巴,臨光於這一日,又見著韓功予。
說來這兩人真是好幾日都未曾見過,雖則兩人一在立身館,一在正儀堂,是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尷尬境地,可老天好似要同這兩人開玩笑,自上年冬節宴之後,除卻那鮮少的兩面,竟是再也沒打過交道。
閒話說得遠,且還是說回第三日這一天,臨光一大早晨起便覺著不大對,眼皮子跳得歡快,哪裡還能有心思去想旁的事。
山茶仍舊木著一張臉伺候她用飯,飯罷臨光出門便往正儀堂裡去,前後不過半刻鐘。
往正儀堂去的路早爛熟於心,穿過一道小小門再走過一片長而幽深的廊,最後腳下一轉,繞過一壁灰牆,便是正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