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還在伏案畫圖,心裡生出愛憐,卻不敢驚擾,只是枕著胳膊望著她。
那天清晨,他揉著痠疼的肩膀再次醒來時,發現九月就在他的身旁睡著,嘴角掛著些許笑意。他想象九月在黎明前畫好圖,將紙張仔細收起來,躡手躡腳地拉開椅子坐在他左邊,端詳他的臉。她或許還俯身親吻了他,只是他睡得太沉,絲毫沒有察覺。現在,他們公平地互換了位置,輪到嘉羽靜靜欣賞她的美。陽光薄薄地鋪在她的頭髮上、臉上、肩膀和手臂上,微小的汗毛髮出絨絨的光暈,柔嫩的耳廓呈現出特別的鮮亮,彷彿光就要從那裡透出來。他輕輕將搭在鼻翼的頭髮撥上去,注視著她的身體,那是一個女人,那是一個奇蹟。陸陸續續有同學拎著書包進來,他們都不說話,只是笑著向嘉羽點點頭,沒人願意破壞這一刻的陽光。
他無法讓梅紋知道這些,即使她可以理解,他還是寧可自私地藏匿起來。他看出梅紋眼裡的茫然,他又發愣得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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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75節
嘉羽讓梅紋從CD裡挑一張來聽,那麼多張裡,他最喜歡的莫過於在家門口二手書和音像店淘來的幾張,U2; Coldplay以及Ray Charles。它們帶著從前主人的味道和故事,雖然由於種種原因,搬家、手頭拮据或者僅僅是審美疲勞,它們必須被出售,但毫無疑問它們曾經被視為寶貝,那樣珍愛過,以至於彷彿音樂也不僅是旋律了。
梅紋將塑膠盒子舉起放下,反覆比較,最終拿吉他的男人的剪影更有吸引力,她選擇了夏威夷民謠歌手Jack Johnson的那首'Never Know'。
Never knowing/永遠不會知道
We’re shocking but we’re nothing/我們自我標榜但其實什麼都不是
We’re just moments; we’re Clever but we're clueless/我們只是瞬間,聰明但是無能
We’re just human; amusing and confusing/我們只是人類,滑稽並且困惑的人類
Were trying but where is this all leading/我們在努力可是生活會走向何方
We’ll never Know/我們永遠不會知道
We’ll never know; 嘉羽閉著眼睛說,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如果我犯了錯,對她發脾氣,傷害她,背叛她,冷落她,或者忽略她的感覺,那麼這是能夠被理解的。但我從開始就盡力呵護這段感情,而她就這麼不聲不響地離開了,連個解釋也不給。
嘉羽聽我說,梅紋把音樂聲調低,這些天我唯一想清楚的事是,我們並不是受害者。毫無疑問,我們被欺騙了,那些美好的過往和夢想都被謊言狠狠地撕破,這是極其難以接受的。但不能算受害者的原因是,我們自己不夠完美。無論你是誰,怎樣盡力做一件事,不可否認你都是有缺陷的,有些缺陷能夠克服,有些不能,但最可怕的莫過於你並不知道它的存在。當一個人,比如九月,足夠了解你的時候,她會洞悉你的背面,或許正是無法接受其中某一部分,她才選擇離開。這些東西是什麼我也不明白,只有當你擁有足夠的智慧後,才能獲得解答,這也許需要很長的時間。
你是說我不自知?嘉羽問道。
沒錯,在你的身上一定有些不曾被自己發掘的問題,你必須尋找它們,而不是僅僅體會別人帶給你的傷害,否則,傷害永遠也不會停止。
嘉羽不得不承認,他從未在自己身上深入地尋找過答案,雖然當下思維混亂,像捱了一記悶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