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
親愛的貝貝:
一直惦著給你寫信,可是這一陣子又為人過舊年(我自己反對過舊年,並且一直不過。後來我老子死了,我怕我家老太難過,乃為她過舊年)。又忙著為“文星事件”擦屁股(這屁股好難擦!)。又因“文星事件”而不得不重新檢討我的寫作方向和謀生計劃,所以這封信一拖,又拖了二十五天!
孫智樂從美國寄來一月五號《金山時報》的社論——(關於臺灣(文星)雜誌被勒令停刊)內容顏仗義執言,要求大老爺們“應有勇氣改過,收回成命”。“文星事件”據我所知,美聯社已發出訊息,海外僑報大概都是從美聯社得到的訊息。你信中所說看到的僑報,是哪一種報?英文報紙上有沒有訊息?盼你有空將所有的你能見到的訊息、新聞稿、評論和一般反映剪下寄給我,別忘了。 你離臺後兩年零三天,我參加王企祥、徐露的婚禮(新郎新娘我全認識)。有三位女讀者(皆已婚)特別找人介紹,要認識我。婚禮中又碰到毛子水,毛子水說:“你看到人家結婚,你羨慕不羨慕?”我說:“我注重實質,不注重形式!有些人也跟我一樣。”他聽了,臉紅而去,因為他也“那個”啊! 但無論如何,毛子水是很有修養的人。他被徐復現千罵萬罵,他總是不聞不問,真見工夫。
忘了告訴你,我的香菸已戒掉兩個月零二十多天了(去年十一月十五日開始戒的)!我不但自己戒,並且聯合張白帆、辛八達一起戒,還有陸嘯釗。四個人除陸嘯釗外,我們三個人直到今天也沒抽菸。煙戒掉,使我每個月省掉不少錢,使專賣的統治經濟制度,少了一點壟斷的苛稅!
文星書店方面,我從十月七號起不再去了,至今已經快四個月,不去的內情很複雜,主要的原因之一是我要更進一步的不跟人來往和減少別人找我的可能性。我這樣做,也算是減少一點“文字獄”的組織理由吧?此外,我延長了半夜寫作讀書的時間,經常天快亮才睡,如此起得更晚,一個人孤獨的時間也就更多,相對的“麻煩”和“麻煩”的可能性,也就更少了! 過舊年後(初三)跟“李鴻藻”去洗了一次土耳其浴,蒸汽蒸得熱汗直冒,很好玩。只是浴室不太衛生,故也不願再去了。
上月二十六號與美國大使館專員美國新聞處中的一個洋鬼子吃飯,我認為他們都是美國國務院中外放的冗員,對中國的瞭解完全狗屁。前年四月十四日。費正清(J0hn K.Fair.bank)請我和殷海光、許悼雲等吃飯,在座的就有三位這類美國國務院的冗員,被我大罵一通。費正清很贊成我的話。我真想由我來寫一本 The Ugly American,好好批評一下這些速成的所謂支那通,叫他們知道知道:中國不是那麼容易就瞭解的!
Kennedy最頭痛於國務院的笨傢伙; Hopkins曾笑他們是“要交女朋友的男學生”,美國由這批混小子們來辦“外交”,不搞得烏煙瘴氣,那才怪!
從大陸跑出來的周榆瑞(寫《彷徨與抉擇》的),最近從倫敦到臺灣來。大前天我們一同吃早飯(那時我還沒睡)。他說他早就聽說李敖是臺灣最會寫文章的人,非常高興能跟我神聊一氣。此人頗爽快,他住在倫敦的文人區,我問他是不是Grub Street?他說還沒窮到那樣子。
敖之
一九六六年二月五日晨四時
九十二
親愛的貝貝:
我前天傍晚到臺中,辦三件事:一、看老太病,二、校諸子遺稿(中國文學史講寫序;三、跟徐復觀打官司。現在三件事都辦完,一小時後,就要北返。
兩天來睡眠極少,有點累。
我控告臺中中央書局的官司,終於在二審(高等法院)打贏。中央書局誹謗罪成立,被罰銀五百元摺合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