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半點也沒有的。但他自幼對戚芳便是千依百順,從來不違拗她半點,這時聽她如此焦急相求,心中一軟,便想去開啟藥箱,取言達平的解藥出來,但隨即轉念:“這萬圭害得我好苦,又奪了我師妹,我不親手殺他,已算是客氣之極的了,如何還能救他性命?”便搖了搖頭,道:“不是我不肯救,實在他中毒太深,又耽擱了日子,毒性入腦,那是不能救的了。”
戚芳垂下淚來,拉著女兒的手,道:“空心菜,寶寶,你向這伯伯磕頭,求他救救爹爹的命。”
狄雲急忙搖手,道:“不,不用磕頭……”但那女孩很乖,向來聽母親的話,又知父親重傷,心中也很焦急,當即跪在地下,向他咚咚咚的磕頭。狄雲右手五指已失,始終藏在衣袖之中,當即伸出左手,將女孩扶起。只見那女孩起身之時,頸中垂下一個金鎖片來,金片上鐫著四個字:“德容雙茂”。
狄雲一看之下,不由得一呆,想起那日自己在萬家柴房之中昏暈了過去,醒轉時身子已在長江舟中,身邊有些金銀首飾,其中有一片小孩兒的金鎖片,上面也刻著這樣四個字,莫不是……莫不是……
他只看了一眼,不敢再看,腦海中一片混亂,終於漸漸清晰了起來:“我在萬家柴房中暈倒,若不是師妹相救,更無旁人。從前我疑心她有意害我,但昨晚……昨晚她向天祝禱,吐露心事,她既對我如此情長,當日自也決計不會害我,難道,難道老天爺有眼睛,我和師妹經歷了這番艱難困苦之後,又能重行團圓麼?”
他想到“重行團圓”四字,不禁心中又怦怦亂跳,側頭向戚芳瞥了一眼,只見她滿臉盡是關切之色,目不轉睛地瞧著萬圭,眼中流露出愛憐的神氣。
狄雲一見到她這眼色,一顆心登時沉了下去,背脊上一片冰涼,他記得清清楚楚,那日他和萬門八弟兄相鬥,給他八人聯手打得鼻青目腫,師妹給他縫補衣衫,眼光中也是這麼愛憐橫溢、柔情無限。現今,她這眼波是給了丈夫啦,再也不會給他了。
“要是我不給解藥,誰也怪不得我。等萬圭痛死了,我夜裡悄悄來帶了她走路,誰能攔得住我?我舊事不提,和她再做……再做夫妻。這女孩兒嘛,我帶了她一起走就是了。唉,不成,不成!師妹這幾年來在萬家做少奶奶,舒服慣了,怎麼又能跟我去耕田放牛?何況,我形容醜陋,識不上幾百個字,手又殘廢了,怎配得上她?她又怎肯跟我走?”這一自慚形穢,不由得羞愧無地,腦袋低了下去。
戚芳哪知道這個草藥郎中心裡,竟在轉著這許許多多念頭,只是怔怔地瞧著他,盼他口中吐出兩個字:“有救!”
萬圭一聲長,一聲短地呻吟,這時蠍毒已侵到腋窩關節,整條手臂和手掌都是腫得痛楚難當。
戚芳等了良久,不見狄雲作聲,又求道:“先生,請你試一試,只要……只要減輕他一些……痛苦,就算……就算……也不怪你。”意思是說,既然萬圭這條命是保不住了,那麼只求他給止一止痛,就算終於難逃一死,也免得這般受苦。
狄雲“哦”的一聲,從沉思中醒覺過來。霎時間心中一片空蕩蕩的,萬念俱灰,恨不得即刻就死了。他全心全意地愛著這個師妹,但她卻嫁了他的大仇人,還在苦苦哀求自己,叫自己救這仇人。“我寧可是如萬圭這廝,身上受盡苦楚,卻有師妹這般憐惜地瞧著我,就算活不了幾天,那又算得什麼?”他輕輕吁了口氣,開啟藥箱,取出言達平的那瓶解藥,倒了些黑色粉末出來,放上萬圭的手背。
吳坎叫道:“啊喲……正……正是這種解藥,這……這可有救了。”
狄雲聽得他聲音有異,本來說“這可有救了”五字,該當歡喜才是,可是他語音中卻顯得異常失望,還帶著幾分氣惱,狄雲覺得奇怪,側頭向他瞧了一眼,只見他眼中露出十分兇狠惡毒的神色。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