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寞感令我震驚,我忘記了疲倦與急躁,這個男人的氣質,令人神往。
他聽得女秘書開關門的聲音,並沒有轉過頭來,只是輕輕說:「你走吧,不要再等了,我也就走。&ot;
我說:「柏先生,我來了……我遭遇一些意外,遲了許多,對不起。&ot;
他轉過身來,意外,然後說:「我們開始吧。&ot;
我說:「我想……要杯飲料。&ot;
他點點頭,「我們有水有酒。&ot;
&ot;有沒有契安蒂白酒?&ot;我異想天開。
&ot;有。」他坐下。
我掏出攝影機,裝上大光圈的鏡頭,這時女秘書給我遞上冰鎮的白酒,我貪婪的一口喝下。空肚子最易有酒意,一剎間胃部便覺得暖洋洋,整個人鬆弛下來,酒真是全世界最好的東西。
我按著快門,柏先生似乎有點詫異:拍人像真的可以這麼快麼?在廿分鐘內,我已經得到我所要的,而酒意也比平日出乎意料的濃。
我收起攝影器材,跟他說:「謝謝你。&ot;
他說:「不用客氣。&ot;
我掠掠頭髮,本來以為還有下文,但等了很久,感覺上很久,沒再聽到什麼,便轉身走了。
回到家,我累得扒在床上,十秒鐘內入睡。
第二天起得早,五點半就醒了,從頭到腳的將自己洗刷,肚子餓得癟了進去,人真是不經用,一餐沒著落就落得如此下場。
連忙做一客總會三文治塞下肚子,總算找回一點人生樂趣,電話鈴又響,我取起話筒。
是阿施。「你這死鬼,你失約了是不是?人家叫女秘書搜你,你死到什麼地方去了?&ot;
我說:「我拍到他,九點鐘我會借用貴雜誌社的沖印間。&ot;
她沒聲音。
我問:「那樣的男人,為什麼會接受訪問?&ot;
&ot;是廣告性質的。&ot;
我明白了,「是宣傳他們公司的成就?&ot;
&ot;對了,他與公司的成績。&ot;
&ot;原來如此。&ot;我說:「我想他不會是自動願意接受訪問的人。&ot;
&ot;接受訪問有什麼不好?&ot;
「貴雜誌又不是時代週刊或新聞週刊,能寫得出什麼好文章?連這種小小虛名兒都不放過的男人,正式床底下放鷂子,大高而不妙。&ot;
&ot;好撇清的一個人,嘖嘖嘖,可是現在他的名字還不是要登在我們雜誌上,淪落到理髮廳裡太太小姐的手上。&ot;
&ot;為生活另作別論,&ot;我笑嘻嘻,「像我這樣,為了生活的大前提,不得不與你這種販夫走卒打交道,痛苦長久埋在心底。&ot;
&ot;伶玉,你算了吧你。&ot;她摔了電話。
我將濕頭髮梳了條辮子,整理好昨日的底片,到阿施那裡去。
這麼早,已經這麼擠的街頭,車人爭先恐後,香港是越來越叫人、心驚肉跳了。
一進雜誌社我就發牢騷:「這種山卡罅地方!開頭在中環,後來搬灣仔,現在是筲箕灣,每況愈下,他媽的,幾時喬遷南丫島?太倒黴了。&ot;
阿施瞪眼說:「來人哪,用亂棍將這潑婦打出去。&ot;
我連忙躲進沖印房。
把相紙往藥水裡浸,看著影象緩緩如鬼魅般出現,是我最大樂趣。
照片中柏德烈先生的落寞叫人心中&ot;碰&ot;的一聲。
在他之前,我一向認為科學家沒有靈魂,生態跟機器人相若。
我用手取出濕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