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去,“少爺剛才不是還要我替少爺梳一輩子頭嗎?”
古越裳笑道:“這真是孩子話。我怎麼能誤你青春?”
錦瑟低聲道:“我是少爺買來的,侍候少爺一輩子,是我的福氣。”
古越裳笑而不語。錦瑟的容貌清而不豔,猶如美玉雕成,然而一旦害羞垂首,豔光逼人,卻是攝魂奪魄。古越裳握著錦瑟的手,只覺那手雖不及女孩子柔嫩滑膩,然而手指修長,肌膚光滑,瘦稜稜的反而別有風味。他望著鏡中的少年,心思一陣恍惚,不覺把錦瑟的一根手指含在唇間吻了一下,錦瑟手指頓時僵住,古越裳也自醒覺,笑著起身把錦瑟的臉捧起來端詳,“可惜……你為什麼不是女孩子?”
錦瑟一怔。
古越裳連聲嘆氣,輕笑:“你若是女孩子,我就娶你做夫人。”
長相守 12
古越裳連聲嘆氣,輕笑:“你若是女孩子,我就娶你做夫人。”
話音落在空氣裡,卻似火星濺進油裡,錦瑟一張粉嫩的臉被燒成了豔紅色。古越裳盯著這張豔極欲殺人的臉,一片月光突然軟軟地爬上心頭──月下,溪旁,少年跨坐在男子身上聳動,頭往後仰如要斷折,肌膚白膩宛如脂玉,長髮披拂至腰間,隨著身子水藻般飄動,泠泠水聲,甜膩吟哦,那銷魂蕩魄的放縱淫靡……古越裳緊緊抓著錦瑟的手,目光變幻不定,如鷹隼,如獵豹。
半晌,他灑然一笑,颳了刮錦瑟的鼻子,起身去了。
錦瑟站在鏡子旁,看著少爺走出去,看著少爺的背景消失,看著春光在門的夾縫裡爛漫……勺藥紅得如唇上的胭脂,木香白得如簷上的初雪,芭蕉綠得如暗色的翡翠……少爺走了,這一走要好幾個月……紛亂的思緒裡橫闖進來一雙眼睛,鷹隼般,要吃人一般,錦瑟雙腿發軟,扶著桌子滑下去,跪下去,把臉埋在勾畫吉祥富貴圖案的凳子上。少爺剛剛坐過,墊子上還有餘溫。他想去京師,想守著少爺,想跟著少爺,可他不能說,他必須把那些陰暗濃烈的熱愛放在心底,一層層鎖上,那是誰也不能知道的秘密,是他在這世間的惟一的屬於自己的東西。
人間四月,芳菲便要盡了。
過了五月,荼蘼花開過,春事便要罷了。
待到六月,春闈殿試結束,少爺就要南歸了。
七月流火,天氣轉炎為涼,錦瑟開始晾曬少爺的床褥和秋衣。
八月秋至,一天比一天涼,錦瑟站在城外送行的高臺上朝北望,等一騎白馬的訊息。
九月、十月、十一月……錦瑟搬著手指頭數日子,數不到少爺的歸期,葉落雁返,霜風悽緊,雪紛飛。
年關將至的時候榮哥一個人風塵僕僕地回家,在內堂和老爺匆匆見了一面就又走了。錦瑟只是少爺院中一個侍讀,沒人告訴他榮哥回來幹什麼,也沒人告訴他少爺現在在哪裡,為什麼這麼久了還不回家。
流言漸漸傳開,說是古越裳在殿試得中榜眼,是夜,南館中一夜風流,題字壁上,其中一句“富貴於我若浮雲,且笑看,濤生雲滅”,好事者告知端王。當朝皇帝年紀尚幼,端王行攝政王之職,聽畢,薄唇微抿,冷然一笑,御筆硃批:“既若浮雲,且去看濤生雲滅”,金口玉言,將古越裳從榜上一筆除名。
錦瑟的想法簡單──少爺登不登科,做不做官,都沒什麼要緊,反正少爺根本不稀罕。少爺是一片野雲,是一把野風,要自由自在才好。
可是,少爺什麼時候回來呢?
等待的日子錦瑟每夜擦拭少爺的弓,等少爺回來狩獵用,釀了新的梨花白,埋在海棠樹下等少爺回來喝,做了許多的花糕,一屜屜蒸熟、晾涼──食物不像人有耐心,不肯等,等久了會變餿長綠毛──所以,花糕都進了古家僕人們的肚子。
六月,荷花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