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然搖頭,將含阡的希望同泥巴一併抖落了。
孟秋七月,問斬行刑。
我在刑場上碰到了幾個月未曾見到的蘭珠。
她沒有留意到我,看到她爹上了刑臺頓時撕心裂肺地哭喊起來。可很快,她的哭聲連同我們的悲痛一起淹沒在了更大、更響的哀嚎中。
刑臺上戰戰兢兢一片罪犯,圍場外哭哭啼啼幾層親友。
我爹剛被帶上刑臺,我娘和姨娘便已經昏死了過去。含阡與疏影只得將她們攙到人群外圍歇息。我緊緊掐住自己的手臂,迫使自己不會那麼早地就崩潰。
“爹!”我嘶喊著,朝離他最近的地方鑽去,“爹!”
“含陌!”爹見到我,老淚縱橫,“爹對不住你們。我們林家日後便要指望你了!”
“爹!”幾個月未聽見他的聲音,想到日後都聽不見了,我不由得為我以往調皮任性而後悔。
若是早知有這麼一天,我定不叫他頭疼。我會乖乖地呆在家裡練習女工刺繡,做他希望我做的事情,做他理想中的好女兒。
可世上的事能後悔嗎?
晃神之間我已被身後混亂的人群撞到了離刑臺不遠的地方。情急之下我衝破正在忙於整頓身後亂民的官兵,撲到我爹跟前,握住他的手。
爹的手掌冰涼,抖似篩糠。
“爹!爹!”我知他害怕,難過得如同萬箭攢心。神情紊亂地朝面向南邊的行刑官大吼:“我爹是冤枉的!我爹是冤枉的!他罪不至死啊!”
我未曾聲冤得兩下,便有士卒一左一右粗魯地來拽我的手臂,同時不斷叱喝我不可胡來。我憤怒地甩開右邊計程車兵,哪怕我的胡來只能給爹帶去片刻的光陰。
“含陌!”只聽得爹突然叫了我的名字,便覺得後頸一痛,整個人軟綿綿地暈在了黑暗中。
作者有話要說:
☆、離別
盛夏的空中像是坐著水的鍋,熱氣都燜在鍋子裡不流動,能活活把人蒸熟了。天空藍得如同大塊大塊的綢子沒有一絲皺褶鋪在頭頂,春天的鶯聲燕語漸漸消退被單一又喧鬧的蟬鳴替代。
我的意識是伴著蟬蟲和人聲的吵雜,在渾身溼熱的不適中清醒過來的。
入眼的卻是一個陌生人,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
她罩了一件圓領窄袖的對襟長褂,鴉青底兒繡的出水芙蓉,袖口是藏青色、妃色的折枝芙蓉。光這繡工便知是大富人家才有的精緻。長褂裡面單套了一條月白色的素絹長褲,腳上是一雙淺藏青色繡壽字的雲頭錦鞋。
她臉上的妝容頗濃,有股同年齡不符的穩重。頭上的旗頭素雅,除了中間的絹花還在右側斜插了一支小的點翠鳳步搖,左側貼了一朵嵌藍寶石的金花鈿。耳朵上掛了一對價值不菲的鑲寶珠金墜。
女子妝容雖濃但應同我差不多大小,眼睛不大眼神溫柔如水。她見我醒了,平和卻疏離地笑了笑。
“你醒了?你已經睡了七天了,夢裡還不停地流淚。”
我上下打量了她兩個來回,環顧起整間屋子來。
雕“歲寒三友”的梨花木床、四角圓頂紅木花架、八仙桌……滿屋子的白瓣黃蕊的雛菊。心停跳了一拍,目光飛速地從她臉上收了回來,漸漸地心底湧出一絲複雜的情緒。
她似乎沒有看到我表情的變化。見我不言語,只是淡淡地彎了彎嘴,將擱在床邊的藥推到我旁邊,輕柔道:“王爺進宮了,傍晚才會回來。你安心在這裡休養,你家裡人王爺都已經安頓好了,不用擔心。”
我道了謝,沒有去接那碗藥。
“喝不喝藥實無大礙,”估計是見我對那碗藥有顧慮,她低眼掃了一下,又露出那種平易近人卻疏遠的笑容,“王爺只是擔憂你落下什麼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