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到崑崙山下所藏著的一件聖物。
清慈曾對我說過,“弱肉強食。梵天珠,你既如此不願待在此處,那便想辦法強過於我,免得有朝一日如這饕餮一樣的下場。”
我牢牢記住了這一句話,卻沒想到有朝一日會是為了離開靈山。
落嵐谷百年的生活已令我無法再適應靈山的日日夜夜,而我亦不願繼續在西王母的視線下按部就班地苟活。
於是我重回落嵐山去見了那頭困守於方寸之地的天狐。
他說要離開靈山,除非我得到北崑崙的一件聖物,那聖物千萬年前便存在於世,若得之,便能擁有弒神的能力。而他是唯一見過那東西、也唯一能幫助我得到那東西的人,前提是我用梵天珠的不滅金身助他從結界的裂縫中逃脫。
於是我幫了他。
只是後來,雖然在碧落的協助下我成功弒殺了看守北崑崙的八部天龍,卻並未因此便找到他口中所說的那件聖物。我不知是他欺騙了我,還是那聖物早已不存在於北崑崙,而當時時間緊迫,若不及時離開,等四方天龍聚集,那無論我或者碧落必然難以逃脫。因此,最終只能帶著他剝下的龍皮返回靈山,繼續過著日復一日的簡單日子,而他則自此蹤跡全無,不知去了哪裡。
那時便已料到,此舉被天庭察覺是瞬息間的事,只是未曾想到,到了這天,被遣來捉拿我的竟是清慈。
多可笑,三百年來日日想著同他再度見面的那一天,卻不料竟是以這樣的方式。
而今他已是眾鳳之皇,為何卻屈尊來拘捕我這小小一名罪犯,顯見,又是西王母的意願。
她將我攆出靈山;她將我困在清慈身邊;她對我施以天雷之刑;她在我漸漸習慣了同清慈的相處後便將我攆出落嵐谷、又在我犯下天條後令清慈來將我親手拘捕……
我究竟做了什麼令她要如此對我?
這數百年來我日日都在想著這個問題,卻無人能解答。
清慈也回答不了。
他站在我面前低頭看著我,如他初見我時那般神情。令我不安,令我惶恐,令我慍怒,又令我無處遁形……
於是在沉默了好一陣後,我再次笑了笑,然後抬頭對他道:“我知罪,帶我走吧。”
話音未落,他揚手一掌扇在了我的臉上。
“你知不知你被定了什麼罪,寶珠?”然後他問我。
我搖頭。
他靜靜望著我,一字一句:“死罪。”
“神仙死不了。”
“除非是罪犯天條,而被西王母賜死。”
原來如此。
若犯天條,若是西王母的裁決,神仙也是會死的。
只不知神仙的死究竟是種怎樣的感覺。
思及此,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也好,早厭倦了這樣日復一日的活法,死,倒也不乏是個解脫。”
“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不動聲色問。“為什麼要去助那妖狐逃脫。”
我亦不動聲色回望向他:“因他對我好,所以我想幫他。”
“你可知你從此惹下大禍。碧落一入凡間必將引出軒然之災,之後,你即便輪迴百世,只怕也還不清這罪孽的了。”
“那又如何。”
我反問。他揚手再度朝我臉上甩了一掌。
卻在掌心落下一剎被我揮手劈開,手指劃過處,他手臂上留下深深一道血印。
而他那掌是如此的虛張聲勢,我這一劈是如此的實實在在。
心臟驟然疼痛起來,我握著指尖上殘留著的他的皮肉,無所適從又無法開口,只呆呆望著他,見他依舊那樣不動聲色地望著我,用著他那雙青灰色的眸子,淡淡卻又幾乎透過那瞳孔望進我心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