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凡是有義莊的地方, 邊上必緊挨著人戶。
但周圍百里人戶絕跡, 鳥獸無蹤,那這孤零零一處義莊的存在,就必然是個問題。
什麼樣的人建的這處義莊?後來又為了什麼樣的原因丟棄了它、以及它周圍那一方墳場?這會兒自然已無從考據。而這義莊的邪已讓周圍毫無生靈蹟象, 方才是最重要的。
惡氣已入地脈,才會導致這樣的荒涼。
這種蕭殺即便是鬼魂作祟也形成不了, 除非墳內出了。
自古有說法,人死變鬼, 鬼死化。但究竟是什麼樣一種東西, 誰也沒親眼見過。
無知才能無懼。大約正是因為這樣,最初跟狐狸一起進入這‘鬼中之鬼’的領地,我並沒有太多顧慮, 只以為是個同狐仙閣類似的地方, 若不去看破不去多想,或許就沒什麼可怕。所以也在最初時簡單以為, 狐狸選擇這地方避雨, 應是想用這地方的煞氣掩蓋自己身上的妖氣,畢竟連妖力都已耗盡的妖怪,要想繼續在他所想避開的那些對手前完美隱藏自己的妖氣,已經不是那麼容易。
直至那些東西尋上門的一霎,我才明白, 狐狸想的不止那樣單純。
然而以他現在這樣的狀況,能夠負荷得了他的那些不單純麼?
邊想,我邊下意識握了握自己手掌。
手掌裡汗水沿著細細掌紋滑過,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動靜。那把妖氣森森的劍忘了幾時回到了我手掌裡,而要想再次讓它出來,我一籌莫展。所以狐狸一旁不動聲色的目光,讓人頗有點尷尬,遂故作淡定,我把手掌上的汗往床褥上擦了擦。
“客官,要不要喝茶?”這當口聽見房門被人輕輕敲了兩下。
聲音細啞,仿若門縫裡吹進一縷風,吹得油燈倏忽晃了兩下。
燈光微顫,原本的柔黃一瞬變成了森森的綠,復又泛出血樣的紅。見狀我翻身正要下床,狐狸一把將手搭在我肩上,朝房門淡淡應了聲。“拿進來吧。”
門開,店老闆垂手站在門前,渾濁一雙眼依舊時不時往我頭上瞄著,腳下影子拉得老長,手裡沒有茶盤。
但,鬼哪兒來的影子?
“倒是沒忘了敲門。”狐狸說話時帶著微微笑音。
店老闆低了低頭,神情彷彿唯唯諾諾:“無論死多少遍,規矩總還是記在骨子裡的。進門先問個信兒,我這是尊重爺。”
“所以你曉得我是什麼人,對麼。”
“仙爺帶著九條尾巴,仙爺可了不得。”
“那你為什麼還站在這兒。”
“呵呵,”店老闆笑笑:“爺沒聽說過一句話麼,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說話間,身子沒動,底下影子卻風吹似的輕輕一晃,忽的拔地而起,活生生立在他自己面前。
原來影子才是實,實體則是虛。
但並不算驚人地怪異。
曾經見過的妖異怪狀多了去,他放眼其間,並不特別。卻似乎是頭一個敢這麼面對狐狸的。他大約也明白這一點,幽黑細長的身子一躬到底,再次做出謙卑的樣子,引得身後實體腰肢反轉扭曲,模樣詭異無比:“本也不想打攪爺,實在是恰不逢時,今天剛巧好日子,咱主子起棺,相中了爺。不得已,也只能得罪爺了。”
起棺?起的什麼棺?
當我下意識眼睛朝窗外那片墳地看去時,突然狐狸伸手把我往他身上一扯,帶著我一縱身往床下躍去。
身子剛離開,床面崩塌,地板也崩塌。
巨大裂口彷彿一張巨大洞開的嘴,噴出濃濃一股腥霧,霧中若隱若現一口古老棺材,紅漆裹身,從土中直立而起,體積龐大得讓人有點震顫。
約莫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