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倚,過了良久,她低低道,“我既已在子謙母親的靈前跪了,便已立定心意,不會踏進霍家一步。這是我對她的應承,在霍家只有一位霍夫人,這是她應得的尊重,我不要同她爭一個祖宗祠堂裡的位置……只要在你身邊,做你的妻子,對我已足夠。”
“我明白。”霍仲亨嘆口氣,良久沒有說話,掌心撫過她頭髮,任柔軟鬢絲從指間滑過。
她也不語,與他十指相纏,倚在他身畔,心如海潮初定,月輪清照。
外面天色早已暗了下來,遠近燈火次第升起。
他笨拙地盛湯給她,迫著她多吃一些,看她不情不願,便問,“你吃不慣北方的口味,不如再換一個南邊來的廚子。”念卿蹙眉將不愛吃的羊肉挑出碗外,“我只想吃萍姐做的菜。”
霍仲亨笑容溫存,“那好辦,等這裡事情一了,我們便回家去。”
念卿低了頭,“霖霖的生辰就快要到了。”
“我自然記得。”霍仲亨點頭,“你放心,到她生辰那天,我們必定是在家中陪她一起的。”
桌下咪嗚一聲,不知哪裡鑽來的一隻黑色貓咪繞在唸卿身旁乞食。
“這貓兒和墨墨幼時很像呢。”念卿俯身抱起它,撓著貓兒的脖子,低低嘆了口氣,“墨墨已長那麼大了,養它的時候還沒有霖霖,現今霖霖也快三歲了,時光果真催人老……”
“你說誰老?”霍仲亨板起臉,故作怒色。
念卿不由笑出聲來,貓兒被他厲色一驚,躍下地一溜煙跑出門去。
第第廿八記(下)
入夜的王府大宅靜謐幽深,庭臺深閣都浸在水一般的月華里,湖石青苔,斜枝傍月,依然鮮朗的雕樑畫棟,停留著昔日皇家榮耀。階前淺草從中一兩聲鳥鳴啾啾,似猶在緬懷舊時繁華。只是人去樓空,江山易主,唯有長空素月,亙古相照。
“仲亨,我在想……很多年以後;後世會如何評說你。”念卿挽了霍仲亨臂彎,靠著他肩膀,悠悠笑著抬眸看他。仰首之間,清輝都落進她眼底,閃動盈盈碎芒。霍仲亨微微一笑,“那麼久遠的事情,我沒有想過。”
念卿促狹地側首笑,“說不定會將你說成荒唐好色的大惡人。”
霍仲亨贊同點頭,“那倒也不假,我確是好色。”說著他便收緊臂彎,將她箍在懷中,低頭淺吻她鬢角柔發。他身上溫暖氣息帶了說不出的繾綣味道,似秋日森林中木苔之香,撩撥得她周身綿軟,膝彎沉沉的,一時無處著力。
今夜月色纏綿,子謙不在府中,跟前也沒有霖霖的吵嚷頑鬧……二人相攜走在深庭迴廊,遠離扈從之擾,事務之繁,又尋回暌違已久的清淨與廝磨。
“明日你將電文通告全國,又要一石激起千層浪,只怕風波比往日來得都猛烈。”念卿嘆口氣,靜靜依在他胸前,“我真不願你獨自一人去挑這樣的大梁,可這件事,我又不得不支援……你做了這樣了不起的決定,若真能順利施行,於國之功,足可令後世銘記。”
霍仲亨沉聲而笑,“只怕不見得,你且看吧,明日電文一發,必然有人要說我主動廢督是沽名釣譽、玩弄政治的把戲。”
念卿揚眉而笑,“玩弄把戲?你倒叫他們也拿自己身家權位來玩一玩看!”
廢督裁軍,不是霍仲亨的首創。
早在當年第一次南北和談之際,以孟公為首的北方內閣便已提出“廢除督軍,還政裁軍”的倡議。督軍這一職銜原只是督察地方軍務,卻因長年軍閥混戰,地方割據之勢愈演愈烈,原本與督軍互為制擎的地方文職長官屢遭壓制,權責旁落,形同虛設。
而地方行省督軍一人執掌軍政財大權,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甚至敢於對抗中央,以地域門系自成一黨,與政府稍有衝突即宣佈獨立,得到好處便又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