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嘴,但他不會又出什麼意外吧?一個剛剛遭受了重大打擊的病人……”
紀千羽深吸了一口氣,默默搖了搖頭。
“我大概知道他在哪兒。”她說。
康復中心和醫院沒什麼不同,空蕩蕩的走廊裡瀰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消毒水味,穿梭著行色匆匆的醫生與滿臉木然的病人。紀千羽並不真的有把握傅遇風會在這裡,然而在前臺查了一下,果真在住院患者名單裡看到了傅遇風的名字。
他的單人病房在六樓,安靜得近乎與世隔絕。門沒有關嚴實,露出一道小縫,她下意識蜷縮著身子,從門縫向裡面無聲地看去。
傅遇風靠坐在病床上,安靜沉默地睜著眼睛。他臉上的表情一片空白,視線卻沒有虛焦在某處,如同帶著無盡的清醒與冷意,無動於衷地置身流動的光陰。
像是沉默的冰河下潛伏著兇險的暗礁。從冰下蜿蜒流過的水沒有絲毫端倪,如果不是置身其中,永遠不知道底下蘊藏著怎樣的鋒利。
紀千羽微微失神,恍惚間想起了傅遇風為她彈過的曲子。那時他們剛剛把話說開,感情正濃,每天都要強行膩在一起。傅遇風彈琴時個人風格頗為鮮明,帶著無限冷靜嚴謹,又能聽得出一點溫柔的餘韻,含而不露,樂音輕巧,非常好認。紀千羽閉著眼睛隨便聽都能聽得出來那一首是他彈的,哪一首是逗她玩,像是永遠嚴肅沉靜的海面,而她知道她愛著的這片沉默的海洋,究竟帶著怎樣的波瀾與觀想。
而現在,她徒勞地睜著眼睛,卻什麼都看不見了。
黑暗的帷幕落下,她在不斷向深處墜落,這一次無人應答。
或許是她的視線太過痴纏怔然,傅遇風稍稍斂目,若有所覺般朝她的方向看來。
他只看見一扇虛掩的門,半晌沒人說話,紀千羽脊背貼在門板上,聽見傅遇風沉默片刻後,輕輕問了一句。
“千羽?”
紀千羽無聲地閉上眼睛,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她渾身顫抖著抬手死死捂住嘴,無聲地哭得泣不成聲。這一刻讓她見傅遇風,哪怕下一秒她也怕自己撐不住,立刻要被洶湧而至的掙扎與愧疚淹沒。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她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看一個人的眼睛,她至今深愛著這雙眼睛的輪廓,卻只怕四目交接的剎那,看見的不是傅遇風溫柔的眉眼,而是油盡燈枯,永夜將至,她還沒找到更明亮的未來,這盞慷慨給予她全部溫暖的燈,卻要在她眼前熄滅了。
病房被猛地大力關上,腳步聲匆匆敲打在安靜走廊上的聲音漸漸遠去。紀千羽悶著頭衝出康復中心的大樓,面向滿街的車水馬龍放聲大哭,蹲著蜷縮成一團,狼狽地胡亂抹著眼淚。
醫院門口向來不缺少生死離別,抑鬱症這樣壓抑的宣判更加需要宣洩。門口的兩個保安大抵對這樣的場面已經司空見慣,周遭行人帶著同情的視線不時地落在她身上。
她要強了二十多年,面對什麼樣的困境都從未低下過驕傲的頭,讓所有探來的憐憫譏誚的視線都自慚形穢,從未被人以憐憫為緣由,用目光凌遲。紀千羽恍若未覺地捂住臉,咬著牙竭力不讓自己的情緒洩露出去,顫抖得不成樣子。
這一次未成形的見面,沿著命中註定的結局繼續前行。她揹著死亡緩刑的枷鎖,沒有被自己寬恕,也沒有得到傅遇風的宣判。但至少讓她堅定了一點,比起茫然無措地懊悔自責,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她去將功補過。
就算他沒有追上來。
就算失去的已經再也不會回來。
紀千羽疲憊地深深呼吸,垂著頭慢慢站了起來。她抬手將棕色的長髮束到腦後,一步步走向了這個承載了許多夢想與希望的城市,乾枯的枝條蜿蜒在她身後,送她一路向前。她在凜冽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