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問三老爺,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都這個時候了,大哥作甚要讓我出京?”
三老爺道:“還能為什麼?自然是為了二哥的前程!外放容易回京難,同樣是從四品,在國子監祭酒上熬資歷,總比在地方輔官位上熬要好……不說別的,就是京城國子監祭酒出缺,南京國子監祭酒就是候選之一……就算不想往國子監調,等再過幾年,年資夠了,迴轉京城其他小九卿衙門掌印,也容易許多……若非如此,大哥也不會寧可欠何學士一個人情,也沒有避讓。”
說到最後,三老爺面sè黯然。
長兄如父,長嫂如母,在沈家得到最好詮釋。這世上能全心為他們兄弟兩個cāo心的,便只有長兄長嫂兩個。
沈洲神sè帶了掙扎,好一會兒方道:“我沒想過要出京……”
三老爺看了沈洲一眼,沒有接話。
要是沈滄走了,沈瑞還未長成,未來十年、二十年,沈洲就要庇護沈家上下一門。三老爺本不是憨人,以前天真爛漫也是因兄嫂護得好,這半年來成熟了不少。他既能明白大哥這般安排的苦心,也能體諒二哥不願在這個時候外放的心情。
三老爺心中嘆了一口氣,道:“瞧著二哥模樣,還未梳洗,還是先回去梳洗……等會兒大哥醒了,定要與二哥說話的……”
沈洲點點頭,想起西南院“養病”的髮妻,就望向沈瑞,帶了幾分躊躇道:“瑞哥兒,你二嬸是個糊塗人,委屈了你,是二叔對不住你……”
眼見沈洲有未盡之語,沈瑞卻無心與他掰扯這個,只道:“二叔客氣了,二嬸不過是‘病’了,侄兒哪裡會去計較?”
的確病了,jing神病加上中風,喬氏不僅是不liáng於行,生活還不能自理。t
第428章 時不待我(四)求保底月票
走到西南院門口,沈洲心情分外複雜。喬氏現狀,沈滄夫婦自然不會瞞著他,早在往南昌的信張說明。
在沒有回來前,沈洲想起妻子,心中對妻子只剩下厭倦;可眼下就要相見,卻是別有一番滋味兒在心頭。
少年時的一幕一幕都在眼前,當年喬氏親近自己的確是受了喬老太太主使,別有用心,可自己堂堂少年舉人,並不是無知孩童,難道還真的能被美sè所惑?十三歲的喬氏,身量未足,不過是個小少女,容貌也不過是中上,只是格外愛撒嬌罷了。
沈洲雖是少年慕艾之年,可心中仰慕的是長嫂那樣的婀娜女郎,並不是表妹這樣的豆芽菜?不過是心中不滿與孫家的親事,半推半就。到了後來,假戲真做,便也自欺欺人,只說自己是“情難自禁”,並非是有預謀的“背信棄義”。
如今兒子死了,嗣子也殤,夫妻相看兩厭,這是他做了錯事的報應。
院子還是那個院子,不過裡面卻沒有丁點兒人氣。就算有婢子露面,也都是面生的,舊ri熟面孔一個不見。
沈家可以有個“養病”的二太太,卻不能有個“瘋”了的二太太,所以那些老人去年在二太太發病後就都隨著二太太安置在莊子上去。
瘋子?能凌逼嗣子雪地下跪,不忘三十年前的恩怨要掐死沈瑞,有這樣的瘋子?
不過過假痴不癲,早在南昌府時,喬氏也鬧過。估計她自己也沒想到,裝瘋賣傻固然逃過責罰,可“害人終害己”這句老話卻是不假。
要是她安生在莊子上待著,就算大家都怨她,可看在沈珞面上,也會容她安老;偏生要自己折騰,鬧得自己中了風,將自己鬧得不生不死的模樣。
沈洲自嘲一笑,掀開簾子進了屋子。
今ri,正好是十月初一,地龍早就燃起來,屋子裡不僅是熱氣,還帶了怪異臭味。
沈洲不由掩鼻,就聽到北炕位置傳來“嗚嗚”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