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做給天地看的,還不如說是做百姓看的。但是,在病了這麼許久,湯藥無效的情況下,趙頊的態度也有了微妙的變化——總之是“寧信其有,莫信其無”。今日的好轉,與宰執們一起去大相國寺祈福,很難說沒有關係的。趙頊在心裡琢磨著應該給佛祖多敬獻一點什麼供奉,但轉念想到國庫,不免又有幾分遲疑。也許,應該認真考慮一下韓維前些日子提出的大赦天下的事……
趁著精神還好,趙頊派人去將呂惠卿、韓維、王珪等幾個宰相與石越、韓忠彥、李清臣這三個親信的大臣叫了過來。太醫們百般勸諫,這時候斷不可再操勞了,一定要靜養,而趙頊自己也感到力不從心……但有幾件事,他卻是絕不可能放下的。
益州局勢,今歲的收成與秋稅,還有就是皇太子的教育、配置僚屬……
從呂惠卿與韓維的報告來看,益州與秋稅,他暫時可以安心。但六哥的事,趙頊卻始終不能省心。前一段有個內侍省的內侍喝多了,竟然亂嚼舌頭,說什麼皇帝久病不愈,是立太子立得太早,要得病好,就要先讓六哥避位……那個內侍的結果自然是賜死,但是這樣的流言,卻從未停止過。
這幾十年來,國朝的傳統的確是在皇帝駕崩之前才正式立太子的……但這些人敢於妖言惑眾,背後卻不可能沒有人蠱惑、指使!
趙頊斜靠在御榻上,一面想著心事,一面聽王珪在下頭說道:“……國朝制度,與李唐不同,李唐東宮百官具備,幾乎便是個小朝廷;國朝自太子太師、太傅、太保以下,皆不是常設官,幾乎所有東宮官,也都是由他官兼領……”
王珪的話雖然說得委婉,趙頊卻也聽得明白——若是依祖制置東宮官,意義有限。趙頊微微點了點頭,卻聽韓維已接過話來,說道:“當年陛下在藩邸時,尚有長史、司馬、諮議參軍、記室參軍等僚佐,太子殿下升儲早,臣以為東宮僚佐,不必盡依舊制。”
王珪聽韓維這麼說,生怕被誤會了,也不甘落後,亦道:“臣以為也是這個主意,給東宮選官,最要緊在得人,兼不兼他官,倒並不要緊。”
趙頊點點頭,指著石越,笑道:“這裡還有做過太子太傅的,且聽聽他怎麼說?”
宋朝開國至此時,未致仕便當過太子太傅的,石越只怕是絕無僅有的一個。石越聽出皇帝話中玩笑之意,正想說話,忽聽一個通事舍人至殿外稟道:“參知政事、戶部尚書司馬光有緊急事求見!”
“什麼?”休說是皇帝,連石越一時也沒有反應過來,睿思殿中自趙頊以下,一時間竟全部愣住了。
那通事舍人幾曾見過這般情形,以為是自己犯了什麼錯,只硬著頭皮,顫聲又說了一遍:“參知政事、戶部尚書司馬光,有緊急事求見官家!”
“司馬光?!”
一瞬間,石越只覺得睿思殿中的呼吸,都沉濁起來。
“宣!”
*
睿思殿中諸人各懷心思望著司馬光走進殿中。奇怪與不安的感覺在殿中瀰漫,每個人都預感到有事情將會發生——這簡直是毫無疑問的,告病避嫌的司馬光,突然這樣進宮求見皇帝,這已經是大不敬的罪名!如若不是有值得他冒險的事情,那司馬光簡直就是瘋了!
呂惠卿的右眼皮突然急促地跳動起來,他下意識地覺察到危險的氣息。他悄悄去觀察韓維與石越的神色,卻見韓維也是一臉的驚訝,石越雖然從容,但是眼神中流露出來的驚訝之色,卻也絕不是裝出來的。韓維與石越都不知情,但這並不能讓呂惠卿心安,以舊黨此時的處境,沒有盟友的支援,司馬光就敢斷然復出請求召見,那他手裡的東西,一定非比尋常。
從司馬光走進殿中,到皇帝令他平身,這短短的時間內,呂惠卿心中已轉過無數的念頭,但是從司馬光口中說出來的話,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