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給她看他的名字,“在這兒。”
Han Yuan,…2
“怪名字,”她評論道,“你最好加加油,如果你能拿到十分,我借輛車,帶你去Milford Beach吃海鮮。”
“聽起來不錯。”
“是啊,但我有點懷疑你是不是能拿到十分這麼多。”她說完就走了。
(part3)
三個星期之後,他拿到了。G也沒食言,開來一部鐵灰色的敞篷捷豹,那是一輛五十年代產的古董車,看得出保養很精心,從車身的油漆到上面鍍珞的銀色飾邊都閃著恰如其分的光。Han不知道她這樣一個不到二十歲、初來美國的女孩子從哪裡弄來這麼一輛十多萬美元的車子,還竟然讓她一個人開到這麼遠的地方來。他隨口問了,她卻不肯好好回答,笑著說:“你只當我是偷來的好了。”
那時已是五月,他們在午後出發,天氣很好,路上風很大,卻一點都不覺得冷。手排擋的車她開不好,他說他可以,兩個人換了座位,繼續朝Milford前行。她的頭髮隨風飛舞,用墨鏡別住也不管用,她抬起胳膊把頭髮攏了攏,在腦後挽成一個低低的髮髻。眼睛的餘光裡,他看到她的側臉,耳朵,以及後腦脖子一直到肩膀的輪廓,有那麼一瞬,他似乎忘記了眼前的一切,同時也記起許多久遠的事情。
到了Milford,已是傍晚,他們把車泊在鎮外一道偏僻的防波堤邊,在車裡翹著腳仰面躺著,看水鳥飛過,飛機在高空留下細小的白色痕跡,周圍安靜的幾乎能聽到雲飄過的聲音。
G告訴他,她剛剛搬了家,新家在東村那個小劇院附近。她簽了租房合同,要付房租水電,樓下信箱上還有她的名字,房間裡有個的角落可以坐在地上看書,靠著窗就能聽到樓下馬路上汽車引擎發出的聲音,腳踏車的鈴聲,鄰居在說話,孩子們又笑又叫,所有東西都如此真實而平凡,每日週而復始一塵不變,沒有意外,沒有盡頭。
她描述這一切,然後轉過頭,微笑著看著他,好像在說:你知道這有多好嗎?
是的,他點點頭,他知道這有多好。
天黑下來,他們在遊艇碼頭附近的小餐館吃晚飯。那時還不是旅遊的季節,店裡只有零星幾桌當地的客人,唯獨他們是遠道而來的,很安靜,卻也有種淡淡的落寞。每當海風穿過店堂,餐桌上的燭火以一種緩慢的節奏搖曳閃灼,橙黃色溫暖的光映在她身上,就好像是看得到的心跳。
晚餐之後,他們回到車裡。那個鐘點是Han每天固定吃藥的時間,他從口袋裡拿出離開醫院前護士交給他的白色藥盒,裡面裝著兩粒膠囊,一粒粉色一粒深橘。這個細節打破了或有若無的幻想,讓兩人重又回到現實裡,想起他是個瘋子,她也遲早是要走的。Han開啟那個盒子把藥倒在手心上,深橘色的那一粒從他指縫間滾落,掉進了座位下面的縫隙裡。他俯下身去找,G也蹲下去幫他,卻怎麼也找不到了,這小意外倒是沖淡了一度充斥在車廂裡的惡俗的憂傷。
“不吃那粒藥要緊嗎?”G蹲在他腳邊,一邊找一邊問。
“你指什麼?”Han半開玩笑的反問,“突然發瘋,大開殺戒?”
她笑起來,說:“對啊,會嗎?我也好有個準備。”
他停下來不找了,極其平靜的向她解釋:“那是一種中樞神經興奮劑,掉了的那一顆是大約三分之二的劑量,我不會大開殺戒,只會覺得憂鬱。”
說完這些,她剛好抬起頭面對著他揚起臉,兩頰的面板在路燈和月光的對映下顯得格外光潤乾淨,眼睛的顏色比白天的時候更加深沉,閃著安靜柔和的光。他突然又想起Harris醫生對他說的話來:“你不能總站在岸上看著別人游泳。”在這個夜晚之前,那隻不過是個不倫不類的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