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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他不像Russell那樣天真,知道爸爸並不是什麼大人物,卻也企盼著實驗室的family open day,好去看看爸爸工作的地方。

Russell很聰明,也很有天賦,六歲生日時,媽媽送給他一把槭木和雲杉造就的大提琴,每個音品上都貼著動物圖案的粘紙。為了那把琴,媽媽攢了很長時間的錢,但那筆錢花的真的很值,因為Russell練習很用心,只學了幾個月便會拉兩個八度、三個八度和四個八度上的音階和琶音,還會拉一些兒歌和一首搖籃曲,每到週末的晚上就會為全家人演奏。

至於媽媽,媽媽是他們家的靈魂,有時候幾乎像個超人,要負擔家務,還要打好幾份工。她總是笑著自嘲,自己是哪裡有錢就到哪裡去。“但是你們,”她這樣對他們說,“如果你們有夢想,一定要去追啊。”

“那你呢?”G輕聲問。

“我?”Han茫然的反問,“我無可救藥的那一個。”

“為什麼這麼說?”

“如果那個時候我不是那樣任性……”他沒頭沒尾的說,卻是這許多年裡他第一次揭開那些塵封的往事——十二月的雪夜,從曼哈頓到新澤西的高速公路上車流穿梭,風捲著潮溼的雪花撲面而來,落在地上,融化,再結成冰,別克旅行車的儀表板上電子時鐘顯示晚上七點二十五分,女人溫和疲憊的面孔,剎車聲,車燈的炫光,撞擊,擋風玻璃破碎鋼板彎折的聲音,大提琴琴身斷裂發出的共鳴,冰冷的風灌進來吹亂他的頭髮,細小的雪花鑽進眼睛和嘴巴……,回憶如一連串快進畫面湧向他,來不及招架。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只記得G伸手抱住他的肩膀,在他耳邊反反覆覆的念:“沒關係,如果你不想說……”直到他逐漸平靜。

他抓住她的手,握著晃了晃,輕聲說:“有你在這兒,太好了。”

她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講話。他們靜靜地坐著,聽周圍傳來細密的聲音——風吹過樹葉、蟲鳴和鳥扇動翅膀的聲音。很久以來,他第一次想到印在醫院宣傳手冊上的那句話:銀山醫院是個可愛的地方,冬天積起白雪,春天綠蔭芬芳。

他們就那樣坐了很久,不知道什麼時候,她靠在他肩膀上睡著了。晚春的天氣,樹林裡還是很冷的,他伸手把她擁進懷裡。她被這動作吵醒,但沒睜開眼睛,嘟噥著說了聲對不起:“從昨天下午直到今天凌晨,我穿著高跟鞋走了很長的路,頭和耳朵都很痛。”

“走路去哪裡?”他也低聲地問。

“哪裡都不去,”她笑了一聲,仍舊閉著眼睛,“就是來來回回地走,這就是我的工作。”

“那為什麼還要走這麼遠的路到這裡來呢?”他明知故問。

“我喜歡發瘋的人,他們從不讓人厭倦。”她貼著他的身體回答。

他突然想起她說過的那句話:當一切結束時,我不想讓太多人難過。他問:“當一切結束時,你會讓他們難過嗎?”

她直起身子睡眼惺忪的看著他,伸手拍拍他的臉頰,笑著說:“他們本來就是瘋子,不可能變得更糟了。”

那個下午,G在他懷抱裡睡了很久,兩個人走回去的時候已是傍晚了。她像個負責任的家長把他送回醫院的主樓,經過活動室外面的走廊時,她指著告示板上一個寫滿名字和數字的表格問:“這個是什麼?”

“計分板。”他回答。

“這裡還真像個學校。”

“的確,只是學科和普通學校不同罷了,有人研究厭食,有人專攻憂鬱。”他笑著說,“三分可以打一次電話,五分可以去鎮上買東西,十分可以單獨外出一次,午夜前回來銷假。”

“你現在幾分?”

“負數吧,我從來記不住這些東西,”他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