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但頭髮依然被海風吹得零零亂亂,她從懷裡掏出一把缺齒的紅色賽璐珞小梳,麻利地梳了梳。她穿的是平時在家穿的衣服。她的臉沒有施脂粉,胸脯曬得黝黑,一身扎腿式的勞動服淨是補丁,腳蹬木屣,沒有穿襪子。由於當海女的長年累月踩海底的習慣,她的腳幾度受傷,鍛鍊得結結實實,浮出海面時,可以看見腳趾甲又硬又尖,而且彎曲,其形狀絕不美,可這雙腳踏地卻是穩固而不搖晃。
她走進土間。已有兩三雙木屣雜亂地脫在那裡。其中一隻翻了過來。紅色木屣帶的一雙,像是剛去過海邊,鞋底還留著濡溼的沙子。
家中悄然無聲,飄蕩著一股廁所的臭味。圍繞著土間的房間昏昏暗暗,緊裡首的正中,從窗戶投射進來一束猶如薑黃|色包袱皮艇大小的、輪廓分明的陽光。
“屋裡有人嗎?”
母親招呼了一聲。她等了一忽兒,不見回應,又相呼了一聲。
初江從土問一側的樓梯上走了下來,說:
“呀,伯母。”
她身穿樸素的扎腿式勞動服,頭髮上繫著一條黃|色絲帶。
“好漂亮的絲帶啊!”
母親恭維了一句。她一邊說一邊仔細端詳著自己的兒子所朝思暮想的姑娘。也許是心理作用,她的胸部稍消瘦些,肌膚也多少有點慘白,因此她的那雙黑眼珠就更加澄明晶亮,引人注目。初江知道她在觀察著自己,臉上飛起一片紅潮。
母親確信自己的勇氣。她要會見照吉,申訴兒子的無辜,技湯真情,以促成兩人結成佳偶。這件事,只有由雙方家長商量解決,除此以外別無他途……
“你爹在家嗎?”
“在。”
“我有事要找你爹談談,請你給轉告一下好嗎?”
“好的。”
少女帶著不安的表情,登上了樓梯。母親在二道門的底格邊上坐了下來。
母親等了很久,心想:要是隨身帶香菸來就好了。等著等著,她漸漸失去了勇氣。她明白過來了,原來自己所抱的空想是多麼狂妄啊!
靜謐中傳來了樓梯的吱吱聲。初江下樓來了。可是,她走到半途,就稍扭轉身子說:
“哦,爸爸說他不見客。”
樓梯附近昏沉沉的,初江低下頭來,看不請她的臉龐。
“不見?”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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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答,把母親的勇氣完全挫傷了。屈辱感把地驅到另一種激|情中。她倏然回想起自己漫長一生的勞苦,以及孀居之後說不盡的艱辛。於是,她用幾乎使唾沫濺出來的氣憤的口吻,大聲申斥道:
“好啊,你是說不想見我這個窮寡婦嗎!你是說希望我不要再踏進你家的門檻嗎!我把話說在頭裡,哦,轉告你父親:我也不會再踏進這種人家的門襤了!”
她說著一半身體已出了門口。
母親無意向兒子坦白這次失敗的始末。她亂髮脾氣,憎恨初江,說初江的壞話,反而同兒子發生了衝突。翌日一整天,母子都不張口說話,到了第三天就和解了。母親突然想起向兒子哭訴,便把訪問用吉的失敗全抖落了出來。至於新治,他早已從初江的來信瞭解到這些情況了。
母親訴說時,把自己臨走時所說的那番胡言都給省掉,而初江為了不傷新治的心,也把他母親那番胡言給省略了。所以新治內心湧起一股母親吃了閉門羹的屈辱感。年輕人心地善良,他覺得母親說初江的壞話,即使不能說都合乎道理,但也是沒有法子的問。他暗下決心,儘管他以前對母親從不隱瞞自己對初江的戀慕之情,但今後除了對師傅和花二以外,對誰也不吐露了。
由於善意的行為失敗了,母親也變得孤獨了。
自從發生這件事之後,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