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待到六月份再下海潛水。然而,愛幹活的她,隨著氣候轉暖,光幹家務活嫌不夠,一空閒下來,總是要為多餘的事操心。
她常常將兒子的不幸掛在心上。比起三個月以前,如今新治簡直判若兩人。現在雖然他和過去一樣,依然是油油寡言,但洋溢在年輕人臉上的快活勁已經全然消失了。
一天上午,母親幹完針線活兒,晌午百無聊賴,茫然地思索著解救兒子不幸的辦法。太陽照射不到自家的房子裡,但在鄰居的泥灰牆倉庫的屋頂上方,可以仰望到部分晚春晴朗的天空。母親決定到外面走走,便一直走到了防波堤上,眺望著波浪破碎的景觀。她也和兒子一樣,每當思考問題的時候,總是願意去同大海商量。
在防波堤上,曬滿了繫著捕意魚罐的繩子。在幾乎看不見船隻的海濱上,晾曬了一大片魚網。母親看見一隻蝴蝶從晾開的魚網那邊向防波堤翩翩地飛了過來。它的黑色翅膀又大又美。蝶兒可能是要飛落在這些漁具、沙灘和水泥地上尋覓什麼新奇的花兒吧。漁夫們的家沒有像樣的庭院,只有沿街用石頭圍成的小花壇,蝶兒似乎厭煩這些小小氣氣的花兒,才飛來海濱的吧。
防波堤外側,波浪總是亂翻著堤岸邊下層的土,堤岸邊沉澱著黃綠色的混濁物。波浪湧來,混濁物泛起。母親看見蝴蝶忽兒離開了防波堤,飛近混濁的海面,彷彿要在上面落腳;忽兒又高高地翩翩飛舞。
“多奇怪的蝴蝶啊,它在模仿海鷗呢。”
她這麼想著,注意力完全被蝴蝶吸引過去了。
蝴蝶翩翻高飛,欲迎著海風飛離海島。風是平和的,但對蝴蝶那柔軟的翅膀來說,風的撞擊力還是很強大的。儘管如此,蝴蝶還是飛向高空,遠離了海島。母親凝望著耀眼的天空,直到蝴蝶變成了一個黑點。蝴蝶總是在她的視野之內振翅飛翔,但它被海的寬廣和閃耀所眩感,對蝶眼裡映現出來的鄰近島影那似乎很近,其實很遙遠的距離感到了絕望,這回低低地飄忽在海面,又折回到防波堤上。它落在晾曬著的魚網繩所畫出來的影子上,添上了粗粗的網眼般的影子。
母親是不相信任何暗示和迷信的,然而這隻蝴蝶的徒勞,卻在她的心上投下了陰影。
“蝴蝶真傻啊。要是想飛到別的地方,落在聯運船上不就可以輕輕鬆鬆地離開這個海島了嗎?”
她在島外沒有什麼事情,已經好多年沒有乘過聯運船了。
……不知為什麼,這時新治母親的心裡竟然產生了如此無比的勇氣。她邁著堅定的步子,快步離開了防波堤,途中遇見的一個海女向她打了招呼,她卻沒有回應,只是像被什麼東西吸引住似的,一個勁地向前走,海女不禁嚇了一跳。
在村子裡,宮田照吉是個屈指可數的財主。他家的房子並不比周圍的人家高多少,只不過是新建的罷了。這幢房子沒有大門,也沒有石頭圍牆。入口左側是廁所的掏糞口,右側是廚房的窗戶,恰似左大臣和右大臣相對而坐在階梯式的臺上,以同等的資格在堂堂地抒發已見。這種佈局,也與其他人家別無二致。只是這幢房子建在斜坡上,用做倉庫的地下室,使用了堅固的鋼筋水泥,牢牢靠靠地將它支撐著。地下室的窗,是靠小巷而開。
廚房門口的一旁,放置著一個可容納一人的大水缸。初江每天早晨夾信的木蓋,從表面上看,仍然原樣地蓋在水缸上,以防止塵埃落到水缸裡。可是,一到夏天,死蚊子和死羽蝨就不知不覺地、不可避免地漂浮在水面上。
新治的母親想從大門走進去,卻又躊躇不前。平日她與宮田家沒有交往,如今她要造訪宮田家,光這一點就足夠村裡人掛在嘴邊了。地環視了四周,間無人影。兩三隻雞在小巷裡閉蕩,只有透過後麵人家的稀疏的杜鵑花的葉影,才能看到下方的海色。
母親用手攏了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