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噔……
小賈氏頭回坐上自家的牛車,不過等到了鄉鎮後,牛車就跟她無關了。她不再是王家新婦,王二不再是她夫君。
新鋪的野塗寬道暫不讓畜車走,臨時剷出來的崎嶇小道“咯噔”顛簸,坐牛車上遠不如徒步舒坦。
出村不遠,小賈氏的臉就凍的發青。王二郎的半邊臉被撓成耙印, 更遭罪,吸鼻涕都扯的疼。
為防小賈氏耍賴,王翁親自送兒郎去鄉所。
賈家則是小賈氏的父、兄跟隨。
怨耦當著眾鄉鄰發的那句毒誓“今日誰反悔、誰死無葬身之地”,誰敢不顧忌?所以小賈氏在聽到阿母說魚醬、鹹豆被王蓬那崽子送至自家後,明知道她栽了、定是被算計了,也無法反悔。
“王二。”小賈氏哪能甘心,聲音隨著灌風、顛簸, 抖的不似人聲也要問:“你想棄我,早琢磨好了吧?”
王二郎不語。
小賈氏瞧著他的側臉,“哼”聲冷笑。多長時間了,他和她在一個院裡,卻被主屋所隔,她都見不大著這張臉。這也叫夫妻?“讓王蓬給我家送醬,是王葛想的壞招吧?”
王二郎忍著臉疼道:“你再辱我侄女聲名,到鄉所後,我會向官吏申報棄婦!”
“你想棄就棄?你個豎夫,這輩子就欺我時有能耐!”小賈氏從車的另一側撲過來又要撓王二郎。
“阿賈你幹什麼?”賈父、賈大郎攔的時候,王翁一聲“籲”, 勒住牛車,小賈氏歪倒在車板上。
王翁:“賈老兄,我兩家若因此婦結仇,不值啊。這樣吧,各走各的,鄉所見。”
賈大郎扯下么妹,因十分使力, 手背青筋鼓起。
賈翁慚愧不已, 以袖遮面, 目送牛車在前。
小賈氏見夫君越走越遠,悲從中來,知曉這段距離該是這輩子她離他最近的了。“王二!我十三歲那年就中意你了啊!你忍心棄我?忍心棄我?嗚……你忍心棄我。”
賈大郎煩道:“夠了!你已把阿母氣的傷心,還要再氣阿父嗎?”
“大兄,大兄我跟你說。”小賈氏眼睛瞪的嚇人,眼球恨不能從眼眶裡掉出來般,且她明明跟賈大郎說話,視線盯的卻是對方身後位置。“二兄死的冤!二兄跟我說了,王二他侄女、那葛屨子就不該生出來,她就該死。二兄亡時,為啥她被那賤婦生出來?連野虎都咬不死她,大兄你想……”
賈大郎一把將小賈氏搡到草地裡,指住她罵道:“少裝神弄鬼!我還不知道你?自小就常耍詐、各種下作手段想來就來、想使就使,就連我也因你栽贓沒少挨長輩訓斥……”
“你放屁!葛屨子就是奪的二兄的命!就是!”小賈氏爬起來要撓長兄,賈大郎搡了兩把沒搡開,就要被抓傷。
賈翁急了,揀起塊大的土坷垃,衝著么女的臉上擲了過去。
“啊!”小賈氏大叫一聲, 暈倒在地。
賈翁氣的口噴唾沫道:“昏倒?拖著她走, 拖也要拖去鄉所!若她死在這,不正應了誰不離、誰死無葬身之地的毒誓?那我賈家在村裡更難做人!”
“是,阿父。”賈大郎揪緊小賈氏的脖領拖行,沒拖幾步,小賈氏褲帶就鬆了,趕緊護住,無法再裝暈。
王家主屋。
王菽一直偎在大母懷裡,難過嗚咽。
王禾也不停抹淚,被阿母扇過的半邊嘴角仍在滲血。
王大郎、三郎各自摟著幼子,連阿艾也知道家裡出了事,老老實實坐在王葛腿前,不敢出聲。
王葛目光從家人身上看向窗欞,陽光透過一層粗葛,被直欞條分成柵欄光線,總有灰塵在光中飄過,但它們沒分量阻擋光芒。
此刻,她心中在跟縷縷陽光訴說,也是對亡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