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去探探路!”
一匹馬恰在此時打了個響鼻。
張季鷹擰頭:“誰在笑?!”
“回大人,是馬打噴嚏!”鐵風縱馬而去。
鐵雷實在憋不住了,衝出亭子:“大人,我也促探探噗……”到底沒忍住,他愁眉苦臉上馬,追逐鐵風而去。
桓真這才轉過身,遞上小銅鏡和手帕:“夫子,以後下雨天就不要染髮了。”
張季鷹擦淨臉,一聲冷哼。
桓真:“都怪這雨,要麼再大點兒,要麼別下!”
張季鷹還回銅鏡,望著亭簷的雨線,突然一嘆。
“夫子所愁何事?”
“《書經有云:君子所其無逸,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則知小人之依。農戶靠天吃飯,風調雨順還好,若遇旱、遇澇,往往連田稅都繳不上。”
夫子想說什麼?桓真默默等待下文。
張季鷹看弟子一眼,又長聲一嘆,尾音徐徐,憂愁姿態有點兒誇張了。“所以啊,農戶之女若是能考出匠童、匠工,起碼能減田租,減家人勞役負擔。有匠技在身,將來嫁人,也能尋個好人家。”
桓真明白了:“我在揚州有產業,這就修書,派一匠師……中匠師!去踱衣縣,主持王小娘子那場匠童考試。”
“不要特殊關照,只需秉持公正!”
“弟子知曉。”桓真應下。夫子早年經歷過成帝奪位風波,辭官後隱居吳郡,凡事敬小慎微慣了。如今被陛下任命三品國子祭酒,掌國子學、太學兩所官學,為此等小事仍要拐彎磨角的提出,讓桓真有些心疼。
至於夫子為何看重賈舍村那對姊弟,不是桓真該揣測的。
很奇妙的,師徒二人都認定王葛一定會去參加匠童考試,但他們也確實不知道,踱衣縣的匠人在考匠童前,還有一場“匠員”選拔。
被照拂的王葛也正冒著大雨趕路,和二叔跋涉在鄉間小道上。
官道都不好走,何況泥濘小道。
歘!她跌了個四腳朝天。糧袋摔到泥裡,一下就被浸透,但也不能丟掉啊,趕緊揀回筐裡。
過不多會兒,王二郎也歪倒。
王葛扶二叔起來,暗暗埋怨老天:要麼早下、要麼晚下!剛才路過一個木亭,他們歇腳片刻,覺得天雖陰,一時半會兒的下不了雨,沒想到走出二里來地,噼裡啪啦就開始了。
二人就算往回走,路程也不短,算了,繼續前行吧。
等他們拐上官道,找到下個短亭避雨時,雨特麼又停了。
氣煞人!
叔侄倆跟泥猴子一樣,罵罵咧咧重新趕路。可憐天黑後才回到村。
王葛離家這幾天,是倆叔母輪換烹飯、挑水,今日天氣不好,姚氏趁機偷懶,只有缸底一層水。
王翁發了大火,嚇得三房連夜挑水。
王二郎洗掉泥垢回屋後,輾轉反側,久久難眠。
沒人知道,這是他的第三世!
第一世,武帝晚年昏聵,將皇位傳給傻兒子,導致宗王亂政,民不聊生。似王家這樣的農戶,很快在兵禍中家破人亡。這一世,王二郎都沒活到成年。
第二世,大晉改天換地!成帝奪位,誅奸臣,減百姓賦稅,日子越過越好,好到王二郎以為前世是他幻想出來的。但好景不長,王家又重蹈第一世的厄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