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都在院裡盯著,他不敢出去。
他回頭求助阿父,發現阿父跟他一樣站在院中,想送不敢送,連哭都不敢放肆。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阿母這就被攆走了、再也回不來這個家了?他掐自己一下,不是做夢。
王禾、王菽把吃飯的席子展開,王三郎父子站的地方都礙事。王翁“哼”一聲,王二郎趕緊把悲傷中的父子倆拉開。
王二郎低聲勸三弟:“別杵著了,去阿父、阿母跟前站站,他們也好消消氣。我去問問誰家閒著牛車。”
“嗯。”
經過王竹身邊,王二郎拍拍侄兒肩頭:“去伙房幫幫你從姊,有啥事過幾天再說,別讓你大父母氣上加氣。”
“嗯。”王竹進來伙房,王葛已經把粥盛出來了,正往釜裡舀水,先泡上,免得過會兒難刷。
王竹哪有心情幫忙,就失魂落魄站著,見王葛跟往常一樣忙忙碌碌,仍對自己沒一句關懷,不禁心寒,問道:“從姊,我阿母被棄,你是不是很歡喜?”
“讓道。”王葛先將大父那份早食、匕箸放置小食案上端出去。再回來時,王竹正擦著淚。
她端起大母的小食案時,王竹哽咽道:“我知道,你們全都歡喜的很,尤其是你,尤其你和王荇!”
王葛看向他:“王竹,你也該歡喜才對。因為鼠若能開口,現在被攆出門的,是你呀。”
王竹好似見鬼,跌坐在後頭的柴堆上。
王葛:“你昨夜跑那兩趟茅房時,我就懷疑你了,不過是念在三叔面上,我才不揭穿你。王竹,你阿母盡了全力保住你,別辜負她,你要再糊塗下去,再幹傷天害理的事,她豈不是白遭罪了?”
王竹眼前一陣陣發黑,抖成篩糠。
王葛出來,氣的真想把整個伙房推倒,把這小畜牲埋裡頭算了!沒想到啊沒想到,真被她詐出來了,想縱火的那個,不是姚氏而是王竹!一開始她也跟大父母一樣,認定絕對是姚氏乾的,可姚氏為人囂張,是沒理都要爭九分的人,怎麼一上來就認罪了?
況且哪有做阿母的,一上來先陷自己兒郎不義?然後再認罪?
王葛察覺到姚氏母子有異時,就一直緊盯這對母子間的小動作,再結合昨晚王竹為何不在屋裡解手?大半夜的兩次跑茅房?王葛就更篤定罪魁禍首是王竹了。
可是沒辦法,這些都不能作為證據跟大父母說,而且她還得暫時安撫住這個連親母都敢栽贓的小畜牲。
“從姊你去坐吧,剩下的我端。”王菽說完去伙房。家裡出了這等事,懂事的孩子更懂事。
王葛坐到自己位置,看到二叔已經回來了,一家人都沉默的很,吃的比往常快。
“阿菽,你收拾下伙房。”王葛交待從妹後,扶起阿父,小聲道:“阿父,我有事說,虎頭也過來。”
王竹做的惡事,她是沒證據,但她必須把所有猜測、疑點都告訴阿父和虎頭。一是長房每個人都要心裡有數,以後要防備王竹、甚至整個三房;二則,她沒法把種種懷疑講給大父母,但阿父能!
再說王三郎,王翁不放心他辦事,叫二郎陪他一道去鄉所登記棄妻之事。兩人是走著去的,出了村西后不遠,發現姚氏站在拐往沙屯方向的岔道口。
羊腸小徑,青草蔥蔥。姚氏佝著背,看上去形似老嫗。
王三郎瞬間淚流,二郎重重咳一聲,他邁向姚氏的步子趕緊停住。
姚氏有氣無力道:“王三郎,我想起有件事,一直沒告訴你。和你相看時,我有心上人了,可惜他家比我家還窮,可惜……”她沒再說下去,萎靡的繼續行路。
這是她當年嫁過來的路,快要被雜草葛藤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