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紅樓夢》有不可缺者二,就二者之中,通官話京腔尚易,諳文獻典故尤難。倘十二釵冊、十三燈謎、中秋即景聯句,及一切姓氏上著想處,全不理會,非但辜負作者之苦心,且何以異於市井之看小說乎?
這段精闢之論,雖然是對當時人說的,但既使到今天,對廣大讀者來說仍然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周春所說的“官話京腔”是指《紅樓夢》的語言文字風格的地域性。如李辰冬在他的法文博士論文《紅樓夢研究》中所指出的,“以《紅樓夢》的文字論,‘北京話’給他一種不滅的光榮;然‘北京話’也因他而永傳不朽了。”就《紅樓夢》語言文字的整體風格而言,周李二位的見解無疑是對的。如果仔細品讀《紅樓夢》,我們還可以從小說中找到南京的下江官話和吳儂方言。這種現象除了作者曾經在江南生活過的原因之外,恐怕與小說所描寫人物的生活環境不無關係。例如,小說開篇就從姑蘇寫起,林黛玉生於蘇州,長於揚州,寄居都中,語言中偶有吳儂方言自在情理之中。
人們閱讀《紅樓夢》、研究《紅樓夢》首先接觸到的就是語言文字,因此熟悉(通)“官話京腔”的形成歷史、結構特點,表達形式,乃至它的特殊文化意蘊,對解讀小說思想意涵和藝術成就具有重要意義。例如,早期脂評抄本中有許多特殊用字,準確地傳達了人物的思想感情和情態動作,極具北京話的特色。程高本和近年來出版的某些校訂本忽略了原作者用字的特點,將一些鮮活文字改得平淡無奇,雖然更近於白話口語,但卻失去了原著文字綿長的韻昧。因此,我一直認為恢復《紅樓夢》早期面貌,其中一個重要任務就是恢復它的“官話京腔”,使之成為原汁原味的“北京話”。或許有人認為這樣作是一種“復古”,我則認為這是“復”曹雪芹的“古”,而非保留後人的某些亂刪亂改。倘若這一願望能夠得以實現,我想總比花了寶貴時間在那裡“猜苯謎”要有意義、有價值!
同“通官話京腔”相比,正如周春所說“諳文獻典故”需要讀者或研究者能耐得住寂寞,坐下來靜心地讀點書。就一般讀者來說,時間、精力和讀書條件都有相當的困難,所以這就需要有一批甘心從事學術的人潛心於此。《紅樓夢大辭典》的出版無疑為讀者的閱讀提供了一部有益的工具書,其功不可沒。但是我認為僅僅有這樣一部工具書還遠遠不能滿足閱讀者的訴求。特別是由於今日人們的生活節奏已經加快,閱讀方式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所以更加需要透過各種有效渠道和傳播形式向大眾普及相關的知識。學術固然有它的獨特性、崇高性,但學術不能遠離時代、遠離社會、疏遠大眾,而就小說《紅樓夢》的研究來說更應該如此。從“紅學”歷史與現狀來說,每當研究的內容疏離“文字”,成為政治的、經濟的“奴僕”,乃至個人的名利場的時候,這門學問就失去了它應有的生命力,進而招致大眾的輕蔑和詬病,這個教訓是沉痛的。本書的寫作就是在這樣一個背景下完成的。
在“紅學”這塊沃土上,我只是一個普通的閱讀者,我既不想作舊紅學的俘虜,也不想作新紅學的崇拜者。我走的是自己不斷摸索前進的路,儘管它充滿了荊棘,甚至有時虎狼當道,但我寫的每一篇短文中都努力作到有自己的材料、自己的感悟、自己的判斷、自己的結論。未來,我仍然要堅持把《紅樓夢》一書“探測”下去。正如歌德所說——
“優秀的作品無論你怎樣去探測它都是探不到底的”!
2005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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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松並茂祝瑤峰
雙松並茂祝瑤峰
——程偉元繪“雙松並茂圖”
近年來,在北京和臺灣省相繼發現程偉元的指畫《羅漢冊》及祝壽圖。最近,遼寧省遼陽市文物管理所的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