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
“你不去哪行,你就我這麼一個兒子。再說,按政策你的戶口也該走,娘,老了咱不怕,咱也要當一當城市人嘛。”
“反正俺不去,俺也不想當城市人,俺在這裡都待一輩子了,俺大字不識一個,哪裡也不去。”說著,老太太眼圈一紅,眼淚譁一下淌出來。
“奶奶,這是好事,你抹啥眼淚呀。”曹大屯有些著急,大家正高興著呢,你說你哭啥?
這時候,老曹抿一口酒,盯著曹大屯說:“對了,大屯,你今年週歲十八了吧,這還是個麻煩事呢。按‘農轉非’政策,子女只轉十六週歲以下的,不過你現在正讀著書,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政策,回頭我再問問。到時候轉不了,可別埋怨爹,這是政策,懂嗎?”
曹大屯一聽傻了眼,他當然不懂什麼政策。但他懂什麼是城市人,什麼是農村人。他想跟父親說自己做夢都想成為一個城市人啊。不過奶奶一聽高興了,說:“俺大屯不出去好,俺就在家跟著俺大屯了。”
曹大屯一抬頭,看到對面的曹大洋正幸災樂禍地朝他眨巴眼,氣就不打一處來,一摔筷子,離開了飯桌。老曹一看不好,忙說:“這八竿子打不著的事兒,不說了,不說了。”
曹大屯相信父親的話。父親的單位在濟南,是一個什麼地質大隊。他小時候去過一次,印象最深的是那座模樣古怪的紅樓,還有那個眼睛鼓得像青蛙似的阿姨。但父親似乎並不在那裡上班,每次收到父親的來信,不是掖縣什麼鄉就是蓬萊什麼鎮,後來曹大屯才明白,大多數乾地質的都這樣到處亂竄,跟流浪漢似的,他們尋找黃金尋找煤炭,被稱為“和平時期的游擊隊員”,他還讀過一篇文章,叫《 生活在鄉下的城裡人 》,寫的就是地質隊員的生活。曹大屯挺為父親他們自豪的,自己還悄悄地寫過幾首小詩,來謳歌讚美這些地質隊員。父親現在是野外地質分隊的隊長,但早已厭倦這種到處流浪和兩地分居的生活,父親說,等全家都“農轉非”後,他就回濟南的機關去上班。
想到這裡,曹大屯抱怨起奶奶來。奶奶也太自私了。當年父親的婚姻就是奶奶一手包辦的。本來父親地質學院畢業後,完全可以找一個城裡女人做老婆。但奶奶就這麼一個兒子,她可不能輕易讓他飛了,她非得在父親的大腿上拴根繩兒。你看,現在又急慌慌地給他曹大屯說媳婦,這不就是想攏住他嗎?
想到這些,曹大屯再也無心在春光明媚的田野裡轉悠了,就急匆匆朝家裡走。他看到母親正在院子裡曬被子,便走上去問:
“爸爸來信沒有?”
母親搖搖頭。曹大屯撅著嘴,還想再問,但想了想,沒說出來。是啊,這麼大的事兒,如果父親來信,母親早跟他說了。
“嗨,大屯,那閨女你到底相看不相看?”奶奶從屋裡出來。
“要去你去!”他沒好氣地說。
“嘿,你這孩子,奶奶這是為你好呀。”奶奶兩個巴掌拍得啪啪響,露出很可惜的樣子。
這個星期天,曹大屯在家沒待多久,就騎上車子回學校了。
城市人 2
天漸漸地熱起來,曹大屯的臉色卻變得越來越蒼白,整天心事重重的樣子。他留給同學的印象,是一個不太合群的傢伙,喜歡獨來獨往。但曹大屯並不想這樣,他承認,他並不是什麼好學生。一是不願意學習,二是滿腦子亂七八糟。這一年暮春,他的一首小詩意外地在《 語文天地 》上發表後,在棗城一中引起的動靜很大,同學們看他時,眼神都不對了,這更讓他顯得古古怪怪。他會寫詩的訊息不脛而走,這一方面彌補了他學習成績不好的短處,而另一方面,連老師也能容忍他每天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去城南的湖邊瞎轉悠的癖好。語文老師是班主任,他認為曹大屯的這一行為是詩人在尋找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