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知道,自己再無不答應之理了。
高英傑如醍醐灌頂一般在街邊足足傻站了一炷香有餘,腦子裡翻來覆去的,除了喬一帆的下落,就是該如何給王傑希寫這封信,卻不知這時的張佳樂已經收拾好了簡單的行囊準備好了暫離石城——他這場計劃外的遠行全部來源於蔣遊闖進時身上攜著的一封便箋,依然是張新傑所寫,信上只短短一句話:聞葉修現身衡州,千華或可一探。
有人走,自然就有人來。葉修、魏琛和張佳樂前後腳離開石城沒幾日,各大門派參加今年武林大會的人馬也就陸陸續續開始到了。但說來也奇,眼看著其他門派都在石城安頓下來,離得最近的霸圖、輪迴和嘉世的人最是沉得住氣,明明連武館都站穩了腳跟,就是不見諸門派的教主率著門下親信過來。
儘管這三家的掌門尚未抵達石城,但一進九月,石城眼看著就一天比一天熱鬧起來,街上到處可見公然執械之人,好在石城天高皇帝遠,當地官員一則不欲與武林人士明火執仗地衝突,二則恐怕也是得了什麼知會,竟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當街爭鬥,也就算了。
石城驟然間多了這麼多人,興欣酒鋪的生意反而還不如往昔:先是陳果偶感風寒病了一場,酒鋪停了幾天,許多初來乍到的外地客人根本不知道城中還有這家酒鋪,別的酒樓又趁機大力招攬,眨眼間就失了許多機會;等到病癒,她整個人還是懶懶散散,開張關張簡直是隨心所欲,一些老客人本來就不願意招惹這些江湖人,連門都儘量少出,好不容易出趟門又碰上酒鋪不開,只覺得諸事不順,還是過完這個重陽再說……就這麼一來二往,終於有那麼一天,從晌午酒鋪開門一直到黃昏時分,整個興欣酒鋪裡,除了大病初癒神色懨懨的陳果,就只剩下幾隻不安分的蒼蠅了。
不過陳果本來也沒什麼心思做生意,本想著橫豎不會再有人來了,正打算安上門板早早歇業,不想人剛走到門邊,差點就和正走進來的人撞了個滿懷:“……沐沐,你說的就是這家店?”
陳果只覺得眼前一花:明明看見的是個俊秀的青年郎君,怎麼聲音卻是女人的?定睛再一看,終於看清楚一前一後走進來的兩個人都是姑娘,只是走在前頭的那個穿了身暗地團錦圓領袍衫,髮髻上繫了白角巾,稍後那個則是孝服未除。先前陳果心思不在這兩人身上,一旦看清,頓覺猶如兩枚珠玉,霎時間就把這黃昏時分的店堂給點亮了。
這如珠如寶的容光懾得陳果呆了一呆,總算想起開口:“兩位……呃,兩位客官,本店今日要打烊了……”
這時那著孝服的女子輕聲開了口:“店家娘子,那就請賣我一罈酒吧。”
“姑娘想要什麼酒?我這裡只有自釀的酒。”
聞言她極輕微地笑了一下,方說:“就要一罈三年陳的煙霞酒。”
這幾個字引得陳果又是一陣分神,過了一會兒才答應著去櫃上準備酒,偏這時聽見那男裝麗人又說:“沐沐,當年你們去青州之前,就是在這家酒鋪歇腳的麼?”
陳果手一個哆嗦,本來就滑不留手的酒罈子差點就摔了,急忙抱住後她匆匆地轉身,衝著兩人幾乎是失聲喊了出來:“你……你莫不是蘇、蘇沐橙……蘇姑娘!”
這驚異的神色和語調惹得店裡的另兩人互看了一眼,接著那著孝之人點了點頭:“我是。店家娘子有何指教?”
陳果一時間只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要站起來,捧著酒一下子竄到蘇沐橙的面前,仔仔細細打量了她良久,又猛然回神,把一罈子酒往她們面前的桌子上一放,幾乎是語無倫次地說:“蘇、蘇姑娘坐……不打烊了,你想喝什麼酒?我、我素來仰慕蘇姑娘,不曾想還有親見的一天,真是、真是……”搜腸刮肚半天想不出一個合適的詞,就突兀地卡住了。
蘇沐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