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西城區的車馬行前,便正有一人對著落葉紛飛,秋風蕭索的景色面帶憂思,此人身著一襲白色儒服長衫,身後跟著一個書童打扮的隨侍;在他身邊不過寸許之外,一身著青色短打衫的男子卻滿臉喜色,興致勃勃地打量著這滿目的秋色,不時還與身邊的僕從笑言著什麼。
這樣裝扮的人並不在少許,可偏生這麼近地站在一處實在少見,倒是惹得別人多看了一眼,尤其令人心裡犯嘀咕的是,神色恬淡之人一身青灰粗布短打衫,境況可見清寒;滿面憂思之人一身素白細麻儒衫,束髮佩玉,顯見得是書香之家的子弟。
此番這一恬淡一憂思如此不搭的二人能同車出行,只能歸咎於緣份,二人竟是同樣從京城出發,同樣前往廣寧府,更是趕巧了在同一個時間出發,兩人又各帶了一個隨侍,車行自然將兩撥人安排在了一起,搭了同一輛車。
身著儒衫的書香子弟便是中舉後從廣寧城到京城遊學的唐耀祖,此時的他,與當時志得意滿,意氣風發的模樣幾乎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京中的這一番見識,讓他真正感受到了何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那在廣寧城備受稱讚的學識在京中竟是多有不如,曾經的那些讚譽,幾乎迷花了他的眼,好在這趟京城之行,把他澆醒了,心中對明年的春闈有了更客觀的期許,雖然也讓他對來年的春闈再沒有自信滿滿的情緒,反而多了一絲憂慮。
好在他早已娶得賢妻,於成家一事上早就所成,如今學業亦是小有所成,便是明年落第,再過個三年,也是無甚大礙,如此一想,心緒倒是為之一鬆。這才起了心觀賞起這滿目的秀美秋色,“自古逢秋皆悲涼”,同車而行的粗布短打衫青年的恬淡、自如、欣喜之色,一下子便引發了他的好奇心,在一番打量之後,便起了與同車之人攀談、結交的心思。
“小生唐耀祖,字嚴之,耕讀書生,相逢即是有緣!敢問兄臺高姓大名?”若是剛從廣寧府走出來時的唐耀祖,自傲於身份,定不會主動與眼前這個短打衫、境況清寒之人交談,只是在京中見了世面,真正瞭解“世事洞明即學問”,“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再不敢做隨便看低人的事;加上經他一番細心觀察,眼前之人,雖是一身樸素至極的裝扮,但自有一身風華氣度。
而且他的舉止從容大氣,偶爾一兩句言談也是言中有物,加之隨行小廝十分循規蹈矩,極具眼色,倒是比他的書童——進舉更會伺候人。思及此,唐耀祖心中瞭然,此人絕非尋常人等,如今即便真是落魄了些,將來也必是會再奮起的,“金麟豈是池中物”,越發起了結交一番的心思。“嚴之冒昧,可是打擾到兄臺了?”
“唐舉人多禮了,在下不過是個遊方郎中,小姓曾,單名雙木林,字勉之。”短打衫男子本是倚著車廂閉目養神,聽同車的書生似有攀談之意,立刻坐正身子,做出認真交談的模樣;如此有禮有節,更是讓唐耀祖心中感慨,“果真人不可貌相!”
“兄臺好眼力!小生祖籍廣寧府,年十九有餘,今科秋試僥倖得了舉人功名,日前前往京城遊學,方知坐井觀天,一葉而目障;今欲返鄉苦讀,未知兄臺因何前往廣寧府?”
“愚兄年紀倒是年長唐舉人少許,年初愚兄已及冠。此次前往廣寧,主要是為訪親之事。愚兄家道中落,曾家如今只餘愚兄一脈,愚兄之前學醫多年,蹉跎至這般年紀,竟是身無恆產,又無妻無子,實在愧對父母祖宗的亡魂,此行便是想到廣寧拜會一親長,欲在廣寧府謀一生計,再娶妻生子,告慰先祖。”
對於自己如今落魄到要投親求庇的處境,曾林三言兩語道盡,神色間不見一絲遲疑不安,仿若置身如此窘迫處境之人並不是他。
倒是唐耀祖心中有些過意不去,竟是說到對方的傷心事,忙致歉道,“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