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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 09

人都有兩面性。他終於收回一直投注在楊巡身上的目光,起身道:「行,我立刻過去一下,你跟我出來,今晚宿我家,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商議。」 雷東寶把目光移開,楊巡簡直覺得就像日本鬼子滅了探照燈,遊擊隊員可以放手行動一般,身上壓力卸去一半,整個人彷彿又可油滑起來。可他此時說什麼也不敢油滑了,跟著雷東寶起身,搭訕著又送上一個真誠的馬屁:「我這回遭了事,幸虧大哥們都幫我,否則我這回發高燒死在家裡都沒人知道。來這兒又是雷書記幫我……」 雷東寶卻並不領情:「你就老老實實說話吧,沒人當你是啞巴。你說老實話的時候才像是個人,你就是再有缺點我也能信你。你越油嘴滑舌我越煩你,我一向煩你。跟上,馬屁跟我媽說去。」 楊巡給鬧個大紅臉,乖乖跟上,卻再不敢滿嘴跑馬。跟到雷東寶家安頓下來,看雷東寶胖身子飛上摩托車滾滾而去,他打量著這傢俱簡陋而面積闊大的房子心想,事情究竟是成,還是不成?雷東寶肯上他家偵探,是不是說明事情成了一半了呢?但想來想去,他已經盡力而為了,雷東寶最後作什麼決定,他只能聽任老天安排。他此刻心裡很無助,無助得心慌,最慌的是萬一這條路走不通,一家老小生計成問題。他真累。 這時候雷母進來以居高臨下的眼光打量楊巡,對於楊巡的客氣招呼沒有正面回應,只嘀咕說才送走一個又迎來一個,家裡都成療養院了,嘀咕完就又走出去,扔下楊巡不理。楊巡不知道雷家才送走的是誰,心說雷東寶原來是個仗義的人。以前真沒看出來,以前一直以為雷東寶是個土霸王。 屋子裡沒人,楊巡一個人坐著發呆,腦袋裡走馬燈似的全是亂糟糟的想法,唯一清晰的只有兩個字:「出路」。他不知道雷東寶最後會不會答應他的要求,如果不答應,他一時也想不出還怎麼勸說雷東寶,但他心裡即使再亂,還依然堅定,今天就是豁出性命,也得把這路走通。至於怎麼走,他真累了。 他的手臂又開始吱吱兒地疼,被戴兄扇過耳光的臉面也熱辣辣地痛。他想來想去想不明白,戴嬌鳳究竟是怎麼想的,竟然會拿著旅行袋一去不回。他認為戴家父母是知道戴嬌鳳下落的,他真希望這個時候戴嬌鳳在外面已經生完了氣,或者是她父母已經把他的解釋傳達給戴嬌鳳,如果她真沒回孃家的話,她現在不知會不會回到他們兩個的小家裡,就像以前一樣燒好一鍋肉湯等著他回家?他什麼都不知道。他最希望雷東寶現在就回來給他個了斷,刺激他幾乎空白無法思考的大腦。 一片混沌中,他想媽了,像個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迫不及待地想媽,想他堅強的媽媽。 可他忽然擔心雷東寶會不會跟他媽搭上話。鄉裡一幫人闖東北,大家這回一起出事,不知道事情有沒有傳到老家,傳到媽耳朵裡。好在他家偏僻,山裡人與外面交往得少。而村子裡出去掙錢的人又少,在一個城市的沒有。但願有個僥倖,等他喘過氣來事情再傳到媽耳朵裡。不知道雷東寶會不會硬要跟他媽說上幾句,媽是個精細人,如果雷東寶一個不小心露餡了,媽更夜長夢多。 楊巡再無法發呆,索性走到門口與雷母說話。他一張嘴不知比宋運輝活絡多少,幾句下來,雷母立刻喜歡上他。 雷東寶親自去的楊巡家。楊巡家在重重大山裡面,還得經過宋運輝曾經插隊過的村莊。雷東寶是個農民出身的人,翻過山頭看到人家,就感覺出這裡與小雷家不同,好像節氣比山下平原晚了一些,山下的桃李花都幾乎開罷,這裡還是盛放。很容易地,一問就問到楊巡家。雷東寶順著指點過去一看,果然有幢簇新的房子,但在他這個行家眼裡看來,蓋得沒他家的漂亮結實。只是房門緊鎖著,看來沒人。雷東寶左右轉了轉,才想著要不要找人再打探打探,弄堂口轉出一個客氣而不失精明的女人。 「聽說我家來客人了咧,師傅是你找我家嗎?」 「對,我是小雷家村雷東寶,你是楊巡媽?」 「哎呀,雷書記,稀客稀客。請裡面喝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