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相爺您也知道。這連環盜的路數,說開了也就是把同一個玩意連偷兩回,捎帶手的還得訛那玩意的本主一筆好處。可這活兒裡頭當真要下氣力的,也就是開張那鷹唳攝魂、鴿啼盼歸的門道。既然都把這門道做到了極處這就好比烤鴨吃皮、甲魚吃裙,鯉魚吃唇、炙鵝吃掌,最好吃的那幾口嘗過之後。哪怕剩下的肉再多,擱在當真的吃家眼裡,也是懶得再伸出去筷子了!”
有些意外地看著突然間顯得興味索然的怒爺,相有豹訝然低叫道:“怒爺,您這話當真?”
把手一抬,怒爺慢條斯理地從椅子上站起了身子,很有些狡黠地看向了相有豹:“相爺。那可是隻夜鴿子,四九城裡獨一份,您要說我真不想把那鴿子弄到手裡伺候著,這話我倒還真不敢說。只不過就眼面前菊社的買賣,顯見得就不是正經買賣人家在cāo持,一幫子小夥計隨身都能拿出來硬火傢什,掌櫃的上燕來樓拿捏我手底下那些長隨、都能踩著人心尖子張嘴,這要是為了一隻夜鴿子跟菊社結了死仇,您說我是值當呢?是不值當呢?”
也不等同樣從椅子上站起來的相有豹開口說話,怒爺已然舉步朝著茶樓雅間外邊走去。口中兀自喃喃絮叨著:“相爺您也明白,我好的不過就是把那玩意拿捏到手裡時候的樂子,對那玩意倒是真不算太上心。既然我都尋了樂子、過了癮頭,那後邊這引火燒身似的麻煩,我也就不去招惹了!說了歸齊。眼下我這好歹也算是四九城裡紮根兒落戶的正經人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相爺,這回您替我尋了一樂子,我替您辦了件小事,咱們這就算是兩兩相當,互不相欠!日後四九城裡場面上見著了,你我從頭再論交情!”
朝著怒爺那一搖三慌的背影深深一揖,相有豹恭聲叫道:“恭送怒爺!”
像是對相有豹那乾脆利落的做派很是滿意,怒爺頭也不回地大笑著走出了茶樓。而在怒爺走出茶樓之後,相有豹朝著桌子上扔下幾個茶錢,拿著一頂舊氈帽遮了面目,悄沒聲地也溜出了菊社對面的茶樓。
順著街面上慢悠悠遛達著走近了火正門堂口,相有豹一雙眼睛卻是在街面上來回踅摸著。尤其是那些個挑著擔子在衚衕口進出著賣豆汁兒的小販,更是著意留神。
擱在四九城街頭巷尾中,賣豆汁兒的小販可算是如同過江之鯽,無論冬夏全都是買賣興隆,一年裡頭難得有剩下豆汁賣不出去的事兒出來。
這其中道理卻也簡單,一來是豆汁兒著實便宜,五分錢一碗還能饒一碟子辣鹹菜,配上倆馬蹄燒餅、焦圈兒就能當一頓飯。二來是豆汁兒省事省心,端一鍋豆汁兒回家當粥,一家人吃飯都省了柴火cāo持。
尋常賣豆汁兒的小販,生豆汁都是拿著小車推著個木桶沿街販賣,卻從來都不會吆喝一聲。而賣熟豆汁兒的小販則大多是在路邊支起個攤兒,揚聲招呼兜攬主顧。能挑著一副鍋灶挑子沿街叫賣熟豆汁兒的小販,在四九城裡倒還真不多見。
正自來回掃視之間,相有豹猛地瞧見個挑著豆汁兒擔子從衚衕口拐出來的小販,眼神頓時一凝!
常年挑著擔子求活的人物,差不離都有點駝背彎腰,脖頸子還都朝著前面略略伸展開來,為的就是讓那扁擔能擱在肩頸背上平坦之處,走起路來也都是順著扁擔晃悠的勁頭一步一顫,使著寸勁兒替自己省力。
可眼面前瞧見的這挑著豆汁兒擔子的小販,瞧著已然是五六十歲上下的年紀,一頭短也早已經花白,把在擔子繩兒上的一雙手也是筋骨畢露,拿捏得那擔子繩兒紋絲不動,顯見得是個積年挑擔子討生活的行家。
但仔細瞅瞅那挑著豆汁兒擔子的小販肩頭腰身,卻都是四平八穩、端正無比,腳底下一步步蹚著道兒挪步,怎麼看那都是在照著趟泥步的功架、使著立地生根的勁頭,著實一副練家子的模樣。
腳下加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