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的笑紋也漸漸凝固起來,眼風一轉,不屑地繼續簸豆子。
白鳳吾站在金線花身後,清了清喉嚨壓低聲音說:“日本皇軍來了。”
金線花被燙了一下,停住了手裡的活兒,嘴上小聲說:“來唄。”
白鳳吾說:“皇軍讓你去陪著他們喝點兒酒。這也是村裡有頭有臉的女人才攤得上的事兒——好事兒!”
金線花渾身抖起來,“老叔你知道嘛,我不會喝酒。”
白鳳吾的話流暢起來,說:“會不會喝都得去,不但是你,曲靈芝大清早就去了。王道玉的媽,小鏜鑼的婆婆,還有我們家你嬸,都得出奉。等一會兒小鏜鑼也要去。皇軍叫誰去,誰就得去!你要是不去也好辦,皇軍會親自來找你!”
白鳳吾見金線花臉白了,嘴唇也白了,聲音就軟下來,小聲勸道:“娘兒們家的,沒見過世面,一說起皇軍就嚇出這個熊相來!你看我和日本皇軍傍著肩走了多少個來回?”
金線花說:“老叔你是誰?咱又是誰?咱怎麼敢碰老虎鬚子?”
白鳳吾說:“老虎鬚子捋好了比捋貓鬚子還管用。得了,別說了,痛快兒去吧!”又威脅道:“我這話說在頭裡,你要是不去,日本皇軍來找你,那時候可就怨不得我了!”說罷一甩袖子走了,去了小鏜鑼家。
金線花在白鳳吾身後哆嗦起來。
白鳳吾對小鏜鑼說的仍是那一套話,只不過小鏜鑼不像金線花那樣六神無主失魂落魄。她咬咬牙脖子一梗說:“不就喝喝酒嗎?喝完了就回來?”
白鳳吾痛痛快快地點頭:“是是是,輪流出奉!全村男女老少,修鐵路,出勞工,一個不落!幹完了活兒就回家!”
小鏜鑼還是不動。白鳳吾擔心日本人有事找他,急急忙忙一腳兩腳往大門外走。對小鏜鑼這樣的窮鄉親,他就無所顧忌了,見小鏜鑼仍舊不動,就冷了臉,說:“現在不去也行,在家好好洗洗涮涮,把頭臉收拾收拾。你要是真有膽子不去,也行,日本皇軍不但拿刺刀挑了你,連你家爺們兒孩子都捎帶上了!到時候我就是閻王爺他爹,怕也幫不了你!”
小鏜鑼也嚇酥了。
金線花和小鏜鑼在半天時間裡都想好了,不出奉只怕命也沒了。當白鳳吾又一次來看她們頭臉收沒收拾停當催她們出奉時,金線花和小鏜鑼就跟在白鳳吾身後,心驚膽戰地挪動著小碎步一步一步地跟進了。
小鏜鑼到底比金線花膽大,一邊在白鳳吾身後走著,一邊活動了心思。出奉?奉什麼?女人還有什麼可奉?只陪著喝小燒?鬼才信呢!小鏜鑼邁著麻雀步子,一顆心和腳步一樣恐懼得蹦蹦跳跳。她四下巡睃著,田野裡綠墨墨一片,苞米像林子一樣密不透風,光天化日之下,她只有跟著白鳳吾往火坑裡跳。小鏜鑼的腿肚子無聲地哆嗦著,一瞬間,心裡想了許多出路,可是路路不通,雙腳還是不由自己地跟著白鳳吾走。
《寂靜的鴨綠江》29(2)
走著走著,小鏜鑼嚇麻了的心眼子開始慢慢甦醒過來,活絡起來。她用力掐了一把大腿,鈍鈍的,還有痛感。她就在心裡指點著自己的腦門子罵起來:“呸!你是個死人嗎?他拿繩子捆你來著?既沒捆你,憑什麼要自個兒送上門去?你個傻婊子養的哎!”她故意落了後,靈巧地倒騰著步子,小小的腦袋左右亂扭,瞅準白鳳吾沒注意,腰一低,泥鰍一樣鑽進了青紗帳。
白鳳吾煎在油鍋裡的一顆心只顧焦急地帶著金線花向前走,直走到白家大院門口,回頭一看,才發現小鏜鑼不見了,她跑了!
白鳳吾急得幾乎癱坐在地,這時在院子抽菸的翻譯官一眼看到白鳳吾,斥道:“出去這麼久,通匪去了吧?”
白鳳吾嚇直了眼,嘴巴卻好著,流水一樣說:“沒有沒有,咱吃著皇軍的俸祿,知道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