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朗有一刻暗暗詛咒自己拿著年輕和〃誠實〃的面孔作擋箭牌,但究竟內心其他的情緒暫時地蓋過了自責和羞恥感。言採的沉默並沒有維持太久,他的語氣甚至很輕鬆:〃不,現實生活中怎麼會有這樣性格的人。潘柘身上是他所有的缺點,然後再和其他缺點一起,被毫不留情地放大了。這樣更有戲劇效果,不是嗎?〃
察覺到言採的目光偏向自己,謝明朗根本不敢與之對視。他稍微用力握了握言採已經溫暖起來的手,然後鬆開,才說:〃但是那究竟是一部分真實的他。〃
〃人都死了,哪來什麼真的假的。〃言採似乎在笑。
〃這個片子真是陰暗。〃謝明朗低聲說,〃如果改成一方死了,還算有個結局,但是現在這樣,一點希望也沒有。銀屏不是造夢機嗎?〃
〃販賣夢想的人,都是不做夢的。〃
言採說著這句話靠過來,他的臉貼在謝明朗的肩膀上,頭髮則飄在謝明朗臉頰。兩個人維持這樣的姿勢過了好一會兒,謝明朗忽然聽見言採用很低的聲音問:〃你知道多少?〃
這句話輕到乍一聽簡直像是腦海中臆想出來的。謝明朗立刻就僵了,他知道這樣溫暖的擁抱並不表示可以把這個問題躲過去。他心跳如鼓,也輕聲說:〃一點。〃
言採放開他,很平靜地接話:〃我想也是。我也困了,睡吧。〃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謝明朗睡得也不熟,連續地做夢,在夢與夢的間隙醒來片刻,又很快地睡著。這樣折騰著,他很早就醒了,靜靜穿好衣服離開。言採那個時候還在睡,謝明朗也沒有叫醒他。出門之後走廊裡靜得嚇人,他用樓梯下樓,腳步聲反覆迴響,好像恐怖電影的某一幕。
第二天的《塵與雪》謝明朗沒有去看,而是在經過影院外是隨手把票給了在票房前不死心徘徊的一對年輕情侶。接下來的幾天都是在和朋友的應酬中度過,電影節期間,各方人馬彙集在這個海濱城市,因為提名和首演而到場的相對只是少數,導演和編劇們帶著劇本尋找合適的投資方,演員們在爭取更多的曝光機會之外也在經紀公司的安排陪同下拜會一些平時神龍不見收尾的導演,高檔時裝品牌的酒會派對五彩斑斕,當然還有必不可少的記者和追星族們。。。。。。因為各種目的而聚集在一起的人們,在這短短的一個多禮拜裡,讓此地變成了一個盛大的嘉年華,讓這原本美麗寧靜的城市鮮花著錦般熱鬧浮華。
謝明朗大概是這群短暫住客之中少數的〃無所事事〃者。幾天下來他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拜訪朋友,有演藝界的,也有之前在《銀屏》時的同事。不過一年多光景,和昔日的同事再聚,彼此境況已大不相同。幾杯酒下肚,聽旁人說起今日的《銀屏》,謝明朗有些恍惚,更有些不捨,有點不自在地轉開頭的時候,正瞄見酒吧的電視螢幕上放著言採的訪談。聲音是已經關掉了的,只能見他對著鏡頭侃侃而談,好似正說到興頭上,對著女主持人,又或是她之後的鏡頭,微微一笑,神采熠熠,風度翩然。
同伴見謝明朗看得出神,笑著插話說:〃言採今年是影帝熱門,多少記者追著他跑,要約訪談之類的,風頭真是一時無兩。《銀屏》今年沒約到,要是孟雨還在就好了。聽說她結婚了,去渡蜜月連這次電影節也沒參加,是嗎?〃
〃嗯。她的婚禮我還去了,孟姐總算嫁出去了。〃謝明朗口不應心地接話。
〃什麼叫‘總算'?聽到這句話孟雨非要敲你了。〃那人見謝明朗目不轉睛,於是說,〃明朗,還記得兩年前的金像獎我們聚在一起打賭嗎?明天就頒獎了,還賭不賭一場?〃
這個說法引起眾人的附和。謝明朗這幾天其實把幾部主要的提名影片都看過了,見他們這樣熱烈,謝明朗勉強一笑:〃那好,反正我不押言採。〃
這句話引來一陣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