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麻木吧?
他對兒女們嘰嘰喳喳,甜甜柔柔的呼喚視而不見,充耳不聞。孩子們見父親的臉上沒有絲毫可以滋潤他們單純稚嫩心田的關愛之情,於是紛紛鑽入被窩之中,由明目張膽的“地上”活動,轉為藏頭露尾,但又毫無隱秘性的“地下”作戰。
張鴻遠勉強抽了一袋煙,飯,端來了,他擱過菸袋,從劉瑞芬手中接過碗來。香噴噴的面片像神奇的魔法,沒有誘惑張鴻遠,反而引誘了炕上的三個小腦袋,炕上的打鬧停止了,三雙小眼睛極其真誠,但又極其隱秘地偷偷望著父親手中的那碗麵片。
張鴻遠吃得是小鍋飯。孩子們吃得是兩面窩窩——糠面和玉米麵窩窩頭,就一餛鍋飯,所以,孩子們雖然小肚子撐得鼓兒圓,可是面對父親碗中白花花的面片,依然饞水直流,恨不能跳到那香噴噴的面片碗裡。
劉瑞芬在廚房裡“叮哩咣啷”地刷鍋了。
屋裡的油燈冒出了黑汙汙的煙塵,擴散到空氣中,屋裡彌散著一股刺鼻子的,燻嗓子眼的嗆味。
這時炕上的三個小腦袋,突然昂了起來,一齊大膽地放肆地望著父親,原來此時張鴻遠左手端碗,拿筷子的手扶著碗邊,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
建剛好奇地情不自禁地說了一聲:“看爹!”
建剛的聲音雖然很低,但,建英、建誠卻都聽見了,並且不約而同將頭扭向父親。
就在這時,“呱噠——”一聲,張鴻遠手中的碗掉在了地上,飯碗摔地的聲音使不知不覺進入睡夢中的張鴻遠突然清醒過來。
“哎呀。”張鴻遠不無遺憾地叫了一聲。然而,晚了,白花花的面片撒了一地,眼見是不能吃了。
“爹,你吃飯吃的睡著了?”建剛樂哈哈地說,“看你還摔了碗,還不如我嘞,磕睡蟲,哈哈——”
建英立即站起來去廚房拿簸箕笤帚。建誠在建剛的屁股上搧了一掌說:“爹累了,你知道個屁,快睡!”
張鴻遠瞅了兒子一眼,見建誠的臉上滾下了淚珠兒。張鴻遠強打精神笑笑說:“爹剛才夢見吃清蒸蛇魚(帶魚),這揪片就吃不下去了,算了,睡吧。”
不過,張鴻遠並沒有睡踏實,悶顱叫五更時,他醒來了。醒來後,再也睡不著了,肚子嘰哩咕嚕直叫喚,不住地發出強烈抗議。
“唉,弄飯吧。”張鴻遠推醒了劉瑞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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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瑞芬睜開睡意朦朧的雙眼,看看天色尚早,本想再睡一會兒,可她突然記起昨晚上張鴻遠沒吃飽飯就睡下了,於是摸黑起身了。她邊穿衣服邊嘮叨說:“他媽X,什麼時候修起這個破水庫才歇心,叫人連個囫圇覺也睡不好。“
張鴻遠也沒搭劉瑞芬的話碴,飢餓、疲勞使他陷入沉思。
就在剛才醒來之前,他夢見腳底下炕圍牆上,中間那塊泥皮又掉下來了。那是夢,泥皮並沒有掉下來。但那塊經常要掉下來的泥確實存在,那是炕圍中間直徑一尺大小的一塊圓形泥皮。
那是六十年代初,三年饑荒留下的一片痕跡。那時,張鴻遠一家五口人,建英剛剛出生,從大食堂打回的飯,幾乎全讓劉瑞芬吃了:不論是米湯,還是剩下的麵湯,全是優先供給食量驚人的劉瑞芬,剩餘的稍稍好一點的玉茭面窩頭留給建忠。張鴻遠和母親只好喝點澱粉粥。那澱粉是用玉茭皮和玉茭棒碾磨後做成的粥,吃到肚裡又脹又噁心又極不耐飢,晚上張鴻遠睡在炕上難受不堪,心煩意燥,不由地把牆圍蹬成了一個大坑兒,最深的地方足有半尺。
有人可能不信,又飢又餓的張鴻遠能把牆蹬出一個大坑,可見其功夫不凡。這可能嗎?原來張鴻遠家的窯洞是石頭懸圈的窯洞。這種牆抹泥時往往泥皮較厚,底泥和白泥加起來最厚之處足有半尺之多。所以張鴻遠日久天長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