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處的藍地白點子大領結,又用手指理了理一絲不亂的小分頭。
整理儀容完畢之後,他一邊把小圓鏡塞回褲兜,一邊留意到了對面的吳秀齋。吳秀齋彎腰駝背坐沒坐相,細脖子向前一伸,他以烏龜之姿探出了他細皮嫩肉的小瓜子臉,一眼不眨的盯著皓月瞧,同時微微的張開了他的小薄嘴唇,露出了一點金牙的光芒以及虎牙的尖端。
兩人大眼瞪小眼的對視了片刻,末了皓月先開了口:“你看什麼?”
吳秀齋“嘻”的一樂,然後搓了搓自己雪白的小巴掌:“活神仙,我想和你說說話。”
皓月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說吧。”
吳秀齋加快了搓手的速度,同時笑嘻嘻的開了口:“活神仙,我的情況呢,你是都瞭解。這回到了北京,也是沒有出路,只能靠我姐養著我。我看你西裝革履大皮箱活得挺闊,你看憑我這個資質,有沒有可能投到你的門下,給你當個弟子呢?你傳我幾手本領,到時候咱們賺了錢,你七我三,怎麼樣?”
不等皓月回答,吳秀齋又補了一句:“你八我二也行。”
皓月不假思索的搖了頭:“你不行。”
吳秀齋萬沒想到他拒絕得如此痛快,幾乎要生氣:“為什麼?”
皓月把臉重新轉向了窗外一閃而過的日暮風光,聲音低而悠揚的答道:“我這一門,若收弟子,也只要童子。而你——”
話未說完,餘音嫋嫋。吳秀齋聽聞此言,不由得吃了一驚:“活神仙,你不會也還是童子身吧?”
皓月沒理他。
吳秀齋越是審視皓月,越感覺此人邪門,又因皓月生著一張光溜溜的白皙面孔,不見鬍鬚的蹤影,所以他暗暗的又懷疑對方身有隱疾,不是真正的男子漢。入夜之後,他仰面朝天的躺在床上,先是琢磨皓月,後是琢磨皓月的大皮箱——皮箱的內容他是一無所知,不過拎著沉甸甸的,顯然箱內十分有貨,只可惜皮箱上了鎖,鑰匙在皓月的胸前口袋裡。
吳秀齋如今堪稱是窮困潦倒,所以在心內思前想後的鬥爭了一番之後,他在火車行進聲中起身下了小床,躡手躡腳的走向了對面小床。
這回藉著窗外的月光照耀,他第一次見識了皓月的睡姿——皓月在入睡之前脫掉了衣褲,如今身上只剩了襯衫褲衩。蜷縮著在床上跪伏成了一團,他把兩條手臂交疊在了枕頭上,自己偏著臉閉著眼,把下半張臉,包括鼻子,全埋在了臂彎之中。
吳秀齋活了二十幾歲,還未見過這種睡法,屏住呼吸在床前站了片刻,他最後還是沒敢出手。皓月連睡相都是如此不凡,這般不凡之人,豈是能容他這凡夫俗子偷的?
吳秀齋打算撤退,回到床上繼續睡覺去。然而在他要走未走之際,皓月忽然有了動靜——蜷縮著的一條長腿猛的蹬了蹬,他低低的發出了一聲嗚咽。
吳秀齋嚇了一跳,下意識的退了一步。然而皓月嗚咽之後又從鼻子裡哼出了一聲呼嚕,隨即把臉往臂彎中蹭了蹭,他繼續睡了。
吳秀齋不敢久留,屏住呼吸轉了身,他輕輕的重新爬回了小床,心中同時暗想:“怎麼像狗似的?”
列車晝夜賓士,然而宛如裹過三寸金蓮一般,雖然一直在前進,但是走一步退兩步,走兩步停三停,一直磨蹭到了翌日上午,才氣喘如牛的抵達了北京火車站。
皓月把吳秀齋帶到了北京,自認為算是送佛送到了西,想要和他分道揚鑣。可吳秀齋對他生拉硬拽的不肯放,非要讓他到自己那守了寡的姐姐家居住。皓月是個長身玉立的體面人物,非常的不願意在大庭廣眾之下和人拉拉扯扯,然而吳秀齋頗有一點撒嬌撒痴的不要臉勁頭,敢於歡聲笑語的對皓月動手動腳,不等皓月出言回應,他已經一手拎起皓月的大皮箱,一手招來了兩輛洋車。抱著大皮箱上了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