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菜,做家務,洗衣服。每天一遍,做完之後就開始四處找他回家吃飯,換衣服,睡覺。下午三點到晚上九點她都在街上亂跑,東鑽西鑽地找他,天黑了,就跑回家,跑到他的房間門口關上門,嘴裡念著“回來了,也不和媽說一聲”,然後一個人回房間樂咪咪地睡覺。
沈女士的女兒知道每天媽媽早上七點開他的房間,在自己的世界裡以為他上學去了,晚上又關上他的房門,覺得他又回來了。誰也不許提他不在了,不在她身邊了,誰說了,她就拿刀砍誰。
卻總有人指著她說她打走了自己的兒子或是一些她不愛聽的話,她就總是傷人,把別人的臉抓成一道一道,還咬別人,一口一口狠得不得了。女兒吃不消,她又不肯吃藥,偶爾清醒幾分鐘時就想自殺,拿棒子朝自己的頭狠狠打。想送她去精神病院,真的狠不下心,可她卻變本加厲,總覺得兒子過得不好,有人想傷害他,就很討厭所有身邊的人。誰都不能靠近她,任她一個人發瘋,闖禍,傷人,受傷。有時在做飯,忽然間想起兒子不能吃豬肉,就把菜倒掉,跑出去重買,瓦斯都沒有關,差點出人命。有時偶爾遇見有的人長得像Allen,就破口大罵,然後跪在人家面前,,咣咣磕頭。沈女士再不會把頭髮梳得整整齊齊,臉很白很白,衣服很講究,講話很鎮定。她成了一個瘋子,蓬頭垢面,毫無尊嚴,活在夢想和現實之間,總想用今天改變昨天,明天又成了今天,順序反了,時間晚了。
姐姐傳了一段影片給他,求他回來看看。
沈女士不再是沈女士了,他問天嬌,天嬌說隨便。
Allen認準沈女士作惡多端,說派人先去看看,回頭再說。
他一下子清醒了許多,覺得不那麼飄忽不定了,沈女士總能讓他繃緊每一根神經,而她如今瘋了,像是很自然的事情,多年的舊宅是一定要漏的,在某個電閃雷鳴的雨夜裡,然而他卻依舊很揪心。
他是回不去的,是他答應Allen永遠離開沈女士,他不能輕易違約,Allen也絕不會再容忍那個女人傷害自己的兒子。天嬌比他狠,一句有什麼了不起挑了所有親情。她不想任何人分享她的男人,包括那個所謂的母親。她跟他說,老婆只能有一個,而當媽的可以找許多個,沒有也照樣可以過,他才想起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孤兒,從小到大,從媽到爸。
他也弄不明白自己,是對一個陌生人單純的同情還是真的抹不去那八年的光陰,還是單單見不得她瘋癲的表情,還是因為她老了,他正年輕。
他這次真的不能再了無牽掛,有了家,不可以隨便撒腿就跑,沒有什麼套得牢。他畢竟長大了,有了給予,也有了負擔。
他做夢,夢見沈女士成了一個小嬰兒,睡在自己身旁,不哭不鬧很乖巧。
天嬌照舊治著自己的病,對於他的反應很不能理解,忘了自己付出一切想成為的角色,錯,沒有機會再改過,這樣的女人成了母親又是一場禍,很可惜沒有人在她的生命裡塑造母親的角色,她為了生活一錯再錯。
天嬌讓他快馬加鞭,不顧他有多少心不在焉。她要他的精子,生個孩子,有個明天,至於別的,她篤定沒有什麼值得努力,她算計著父親對自己的寵,要個女兒,要他的命。
所有人都在敷衍,只有他情願冒險,啞口無言的永遠是欲哭無淚的眼。他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所有人都在決斷自己的決斷,要他做孩子,要他生孩子,不知疲倦。
他跟他們講,他不是逃,不是跑,他會回來,回中國送她進醫院就好。
天嬌不喜歡他飄出自己的視線,卻更不願意陪他回去面對那個瘋子,她說他在中國不許給她打電話,她不想聽見那個女人的聲音。若是真擔心就儘快回來,其他的都是假的。
出乎他的意料,天嬌對沈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