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精神,而善於改變精神的是,我那時以為當然要推文藝,於是想提倡文藝運動了。在東京的留學生很有學法政理化以至警察工業的,但沒有人治文學和美術;可是在冷淡的空氣中,也幸而尋到幾個同志了,此外又邀集必須的幾個人,商量之後,第一步當然是出雜誌,名目是取‘新的生命’的意思,因為我們那時大抵帶些復古的傾向,所以只謂之《新生》。”90周作人說:“同志的確很是稀少,最初原只有四個人,魯迅把我拉去也充了一個,此外是許季茀和袁文藪。”91此前他自己雖然已有幾種譯著面世,但若說打定主意專事文藝,卻是未必;現在因為大哥的新計劃,也就義無反顧地走上這條道路。可以說,周作人是因為魯迅改變人生方向而確定了自己的人生方向。在他的前半生中,大哥不止一回施加影響,而以此次最為重大。魯迅此時“決定不再正式的進學校了,只是一心學習外國文”92,也牽連到周作人,所以他來日本,前後幾次上學——如前述法政大學特別預科,以及後來的立教大學——僅僅是學習語言而已。
關於他們準備辦的雜誌,周作人說:“《新生》的運動是孤立的,但是脈搏卻與當時民族革命運動相通,雖然魯迅並不是同盟會員。那時同盟會刊行一種機關報,便是那有名的《民報》,後來請章太炎先生當總編輯,我們都很尊重,可是它只著重政治和學術,顧不到文藝,這方面的工作差不多便由《新生》來負擔下去。因為這個緣故,《新生》的介紹翻譯方面便以民族解放為目標,蒐羅材料自然傾向東歐一面,因為那裡有好些‘弱小民族’,處於殖民地的地位,正在竭力掙扎,想要擺脫帝國主義的束縛,俄國雖是例外,但是人民也在鬥爭,要求自由,所以也在收羅之列,而且成為重點了。這原因是東歐各國的材料絕不易得,俄國比較好一點,德文固然有,英日文也有些。”93一九〇七年秋,兄弟倆與幾個朋友一起,曾向俄國人孔特夫人(Maria Konde)學習俄語,目的也在從事翻譯。惟因學費太貴,不久即告中斷。“我們學俄文為的是佩服它的求自由的革命精神及其文學,現在學語固然不成功,可是這個意思卻一直沒有改變。這計劃便是用了英文或德文間接的去尋求,日本語原來更為方便,但在那時候俄文翻譯人材在日本也很缺乏,經常只有長谷川二葉亭和昇曙夢兩個人,偶然有譯品在報刊發表,昇曙夢的還算老實,二葉亭因為自己是文人,譯文的藝術性更高,這就是說也更是日本化了,因此其誠實性更差,我們尋求材料的人看來,只能用作參考的資料,不好當作譯述的依據了。”94正因為如此,周作人“這時學日本語,專是為的應用,裡邊包括應付環境,閱覽書報,卻並不預備翻譯”95。直到十年以後,他才著手譯介日本文學作品。
周作人傳 第二章 一九○六(3)
周作人說:“我到東京的那年(一九〇六),買得該萊(Gayley)的《英文學中之古典神話》,隨後又得到了安特路朗(Andrew Lang)的兩本《神話儀式與宗教》,這樣便使我與神話發生了關係。”96當時他據此為《新生》寫過一篇《三辰神話》,但是未能完稿。周作人受英國學者安特路朗的人類學派神話理論影響很大,以後又對希臘神話和神話學多有研究,晚年更翻譯《希臘神話》、《希臘的神與英雄》等,正是由打這兒起頭。此外他的多項“雜學”,均肇始於留日時期。可以說,經過在東京以及此前在南京總共十年的求學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