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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吃,出品夠地方,夠地道,夠草根。事實上,很多“非蒼蠅類”館子裡的出品,都是歷史上不同時期蒼蠅館子的原創,廣州的炒河粉,炒田螺,一定是大排檔的最好吃,最地道。同時,蒼蠅館子裡還能吃到很多別的館子裡吃不到的東西,如臺灣夜市上的香腸或肉粽。去杭州吃臭豆腐,平海路最簡陋的路邊攤“胖大姐”永遠是不二之選。借李安的話,每一座城市裡的每一個人心中都有一個蒼蠅館子,成都人有兩個。

東西好吃,地方也好玩,因為大部分蒼蠅館子總是裸陳於市井氣最重的街頭巷尾。坐在銅鑼灣馬師道天橋底下的“橋底辣蟹”搖搖欲墜的凳子上,一邊大嚼辣蟹,一邊看斜對面夜總會的小姐和客人勾肩搭背,進進出出。世道人心,人慾天理,吃鹹點,看淡些,杯盤狼藉,不覺東方之既白。

如果說“非蒼蠅類”館子都屬於合法夫妻,則不少蒼蠅館子就都是既無營業執照又缺衛生許可證的姦夫淫婦了。當然,經常會有蒼蠅若干,但也視氣象時令而定,這麼說吧,在蒼蠅館子的菜碟裡吃到蒼蠅的機會,不會比“非蒼蠅類”館子更高,非但不高,還偏低,蓋因蒼蠅館子裡的蒼蠅都在明處,而且只只都是活的,“搓它的手,搓它的腳呢”。在我個人,一旦決定了要去某家蒼蠅館子爽一下,衛生問題便已暫時置之度外。在成都,尤其無所謂,反正我一吃辣的就拉。再說,去年軒尼詩公司在廣州花園酒店花 3 萬多一桌請我,事後不照樣拉個天翻地覆?

花 3 萬多,基本上可以把一家蒼蠅館子給盤下來了。我算過,在成都若算早飯,午、晚兩餐加夜宵都在蒼蠅館子吃,一個人花 10塊錢便能吃得很舒服了。下館子下到這種價效比水平,不僅能大大提升一個人的幸福感,成就感,更加大大提升食物的美味度。一個不小心( 或者過於投入 ),還可以坦然地不買單。幾年前冬天的一個月黑風高之夜,被翟姓美女裹脅至著名的“胖媽蹄花”,蒼蠅沒見著,只見滿堂烏泱烏泱的人以及滿地白花花的骨頭和衛生紙,淫蕩程度不亞於夜總會。不知是蹄花太好吃還是現場太混亂,第二天一睜眼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昨晚是誰買的單?”正苦苦思索,美女打電話來,開口就問:“昨晚是你買的單嗎?”

上海百年老濃湯

由下午賭到晚上10點鐘,輸得光光。肚子是早已餓了,只為不愛吃那種拿到賭檯上來的“總會三明治”,所以一直忍著;此時當然要好好享受一番。金必多湯,焗龍蝦,而且指定要用法國紅酪,尾食是蘋果派。正當獨自據案大嚼時,有個侍者舉著一面高腳木牌,上面寫的是“劉德銘先生請接電話”。

上文摘自高陽小說《 粉墨春秋 》,時代是汪偽的上海,人物劉德銘是重慶派到上海的間諜,地點是極斯非爾路上的“秋園”賭場——極斯非爾路即現在的萬航渡路,另外還需要翻譯的,是賭場的選單,“總會三明治”,現在叫“公司三明治”,在澳門賭場的貴賓廳一樣還可以送到賭檯上來,�龍蝦,法國紅酪以及蘋果派,這些就都不用翻譯了,唯一需要考據的,就是“金必多湯”了。

據唐魯孫先生說,想當年,“南京路虞洽卿路口有一家晉隆飲店①,雖然也是寧波廚師,跟一品香、大西洋,同屬於中國式的西菜。可是他家頭腦靈活,對於菜餚能夠花樣翻新,一隻金必多濃湯,是拿魚翅雞蓉做的,上海獨多前清的遺老遺少,舊式富商巨賈,吃這種西菜,當然比吃血淋淋的牛排對胃口,彼時上海花事尚在如火如荼,什麼花國總統肖紅,富春樓六娘小林黛玉正都紅得發紫,一般豪客,吃西菜而又要叫堂差,那就都離不開晉隆飯店了。”

唐魯孫說的“金必多濃湯”,應該就是高陽版的“金碧多湯”( 又稱“金必濃湯” ),兩個名字,一俗一雅,一說都是英文 Capital soup 之音譯,又一說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