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負擔的。我怕聽到電話響。怕一航打電話,甚至,怕阿蓮打電話,只有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群裡,我才不害怕,至少是暫時的不再害怕。
嘉措跟我在這個藏式小院住了一週後,又莫名其妙地找不到人了。打手機,傳來的是那個讓人討厭的聲音“你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讓我幾次都懷疑,我真的擁有那麼一個男人嗎?每每懷疑時,我都撫摸自己的身體。是的,手指下的感覺明明白白告訴我,我擁有過,那些遍佈全身的吻痕,零亂的床單,屋裡瀰漫的酥油味,那都是他給我留下的印跡。可是,他現在不在了,除了這些屬於他的印跡,沒有體溫,沒有熱辣辣的眼神,沒有*的擁抱……
藏婚(20)
他去了哪裡?我的嘉措去了哪裡?
他把我再一次扔在了拉薩城的某一個陰暗的角落,讓我在每個大雨傾盆的晚上,瑟瑟發抖。
在屋裡悶了兩天,自己都能聞到身上的黴味了。我要死了嗎?為什麼身上有這麼重的土味?頭髮也一把一把地往下掉,枕上、床上、衛生間裡……到處都是頭髮。我是個什麼人啊?我為什麼要把自己弄成這樣?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上只穿了一件背心的我,在八月的某一天,在日光城的某一個角落,獨自舔傷。
我冷啊,真的冷,徹骨的寒冷。
我飛快地穿衣。花裙、花帽、牛仔褲、平底鞋,一股腦地穿上身,然後抓起包,飛快地衝出了那個藏式小院。
頭也不回,絕不回頭。
跑過一條又一條的巷道,跑過一群又一群陌生的人,我再次站在了大昭寺廣場。
陽光暖暖地包圍著我,真暖和啊,像媽媽的懷抱。我眯縫著眼,看向天空,藍天上,白雲像棉花糖一樣的,東一堆西一堆。
我還活著。我對自己說,我還好好地活著。
當我意識到“自己還活著”時,心裡還是有一絲高興的。
活在陽光下真好啊!我驀然間對著天空狂叫一聲:嘉措,你去死吧!便又開始奔跑。
卓嘎
望果節過後就開始了熱火朝天的秋收。說是熱火朝天,也熱鬧不了多久,至少我們家是這樣。一天時間不到,青稞就全部在地裡堆成了小金字塔,只等著晾乾水汽後,脫粒即可。
秋收,對我們來說就是一種象徵性的勞動。真正的糧食在山上走著呢,那些犛牛、綿羊才是一家子的糧倉。
我把最後一把青稞抱到一起碼好,終於能直起腰休息一下了。扎西拖著一把豌豆過來,伸手遞給我一條毛巾,說:“你去那邊樹下坐一會兒,剩下的我來幹就行了!”
我看了看豌豆地,也沒剩多少活,何況還有朗結幫忙。便沒說什麼,走到一邊的田埂上,躺在了樹陰下。不知為何,最近總是容易疲倦,胃也常常不舒服,吃什麼都想吐,還不能讓家人發現了。這個季節是我們最忙的時候,收割、貯藏冬天的燃料、照顧初生的小羊、小牛,活兒多著呢。如果讓他們發現我懷孕了,肯定不會讓我出門。我如果在家,朗結肯定會待在家裡什麼都不幹的。這麼多的事情,僅靠扎西,怎麼忙得過來?
我半眯著眼,透過樹梢看去,天空湛藍,幾絲白雲糅在天幕裡,慢慢移動著。我喜歡這樣的天氣,不冷不熱,清清爽爽的。
一群群的雲雀飛來,停在收割後的青稞地裡,唧唧喳喳地覓食。如果我稍動一下,它們便會“轟”的一聲飛起,要不了五分鐘,便又會落下,繼續著先前的吵鬧。
我拾起一株遺漏的青稞穗,捋下放在手心搓了搓,飽滿的顆粒就露了出來,吹掉殼,扔進嘴裡,一股清新的味道便溢滿全身。
就在我細細品嚐從口腔沁入心肺的味道時,聽見朗結在那邊大喊:“大哥回來了,我大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