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黃昏,燈塔長夫婦竭力挽留少女一起用晚餐。初江卻回答說:老父親一人在家等候,所以得回家去。說著她主動幫燈塔長夫婦備好了晚餐。她自己連早先端上的點心也沒有吃,只是低下緋紅的臉,走進了廚房,精神就振作起來了。她一邊切海參,一邊哼著昨天剛從伯母那裡學會的。本島流傳的孟蘭貧會上歌唱的伊勢舞曲。‘‘
衣櫥、衣箱、旅行箱,
送給女兒做嫁妝,
不要指望再還回。
啊!母親。這太勉強,
東邊天陰或許會颳風,
西邊天陰或許會下雨,
連運載糧食萬斗的部,
一不順風,嘿嘿!
出了航也得折回。‘‘
“哎喲,我來這島上已經三年了,還沒學會這首歌,初江卻學會了。”夫人說。
“哦,它很像老崎那邊的歌詠。”初江說。
這時,昏暗的戶外傳來了腳步聲,從暗處聽見了招呼聲:“您好!”
大人從廚房門口探出頭來。
“那不是新治嗎?……喲,又送魚來了,謝謝。孩子她爹,久保又送魚來了。”
“總讓你費心,謝謝。”燈塔長沒有離開地爐旁,說:“請進來吧,新治。”
就在你一言我一語向時候,新治和初江互相交換了眼色。新治微笑了。初江也微笑了。夫人冷不防地回過頭來,瞧見他們兩人的微笑。
“你們彼此認識呀。唔,村子不大,這樣反倒好。新治,請進屋裡來……哦,千代子從東京來信了,還特地問新治好吶。千代子是不是喜歡新冶了呢?快放著假了,她會回來的,到時來玩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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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席話,完全挫傷剛打算進屋裡來的新治的銳氣。初江衝著廚房的水槽,再也不回過頭來。年輕人復又返回到薄暮中,經多次挽留,他也沒有進屋裡來,就在遠處施了一個禮,轉過身子走回去了。
“新治真靦腆,孩子她爹。”夫人說。
她經常是邊說邊笑。這觸自的笑聲響徹整個屋子。燈塔長和初江都沒有搭話。
新治在女人坡的拐角處等候初江。
一拐過女人坡,燈塔四周的薄暮就變成還殘留著微明的日落時分的餘暉。松林後面,一派漆黑。眼前的大海卻還輝映著落日最後的殘照。今天一整天,一早颳起的東風吹遍了全島,到了黃昏時分,這風也沒有讓人有痛膚徹骨之感。揚過女人坡,連風絲也沒有了,只見薄暮沉靜的光芒透過雲端的縫隙流瀉了下來。
大海對面的一側延伸著瀕臨歌島港的短短的海岬,海岬的一端是斷續的,好幾塊岩石劈開白浪高高地聳立著。海岬附近格外明亮。山頂上挺立著一株赤松,樹幹沐浴著夕陽的餘暉,輪廓分明地映現在年輕人的視野裡,映現在他目力敏銳的眼裡。樹幹突然失去了光澤。於是,仰望天空的雲層,黑壓壓一片。星星在東山的盡頭開始閃爍。
新治站在岩石的一角上側耳傾聽,他聽見了細碎的腳步聲。這是從燈塔長宅邸的正門前的石階走下來,並從石板路上朝這邊走來的腳步聲。他很調皮,準備躲藏在這裡嚇唬初江。但是,當可愛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的時候,他卻擔心少女害怕,反而吹起口哨,讓她知道自己的所在。口哨吹的是方才初江所唱的伊勢舞曲的一書。‘‘
東邊天陰或許會颳風,
西邊天陰或許會下雨,
連運載糧食萬斗的船,‘‘
初江繞過女人被走過來,她彷彿沒有發現新治就在那裡,以同樣的步調走了過去。新治緊追在她的後面喊道:
“喂!喂!”
儘管他叫喊,少女並沒有回頭。年輕人無奈,只好默默地跟隨在少女的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