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巴巴的,越是緊張越說不成句。馬齊最終不耐煩了,一拍桌案:“德衡欲去,且去。吾即宿此也。”
馬鈞心說我兜裡就臨行前老孃給揣上的幾枚銅錢,一直捨不得花。估計是住不起客棧的,而這會兒城門應該已經關閉了,你要我孤身一人跑哪兒去過夜?既不敢走,又不願留,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正當此際,忽聽門外有人喚道:“扶風馬德衡在否?”馬鈞聞言一愣,卻不敢作答。那人連問三聲,馬齊煩了,藉著酒意應道:“馬鈞在此,何人呼喚?”
屋門“啪”的一聲被撞開,躥進來一名皂衣男子,移目左右一掃,面露厭惡之色,隨即詢問馬齊:“汝即馬德衡?”馬齊伸手一指馬鈞。那人冷哼一聲,上得前來,一把扽住衣領,揪起馬鈞,就跟提溜一隻小雞崽兒似的。
馬鈞大驚,欲待詢問,卻又吃吃地說不出話來。馬齊皺眉問道:“汝何人耶?”那人也不答話,卻將袍服略略一撩,露出內藏的印袋,隨即便將馬鈞拖將出去——馬齊愣在當地,也不敢攔,也不敢追。
一直等到出了女閭,又繞過一個拐角,那人才將掙扎不停卻又無濟於事的馬鈞拋擲在地上,正對著一乘簡樸的馬車。馬鈞抬頭一瞧,但見暮色之中,馬車上端立一人,身著儒衫,面沉似水,觀其相貌,隱約便是前日所見的算科主考趙爽趙君卿。
他趕緊跪伏在地上,口稱:“上、上官……”就聽趙爽怒斥道:“吾以汝有才具,欲為國舉賢,並親授之也,孰料竟於此地得之!耽於女色,不能正身,何得言學?況汝今為秀才矣,豈可履足此地!”
馬鈞又是惶恐,又感慚愧,想要解釋幾句,卻結結巴巴地說不清楚。眼瞧著趙爽怒氣勃發,擲下一句:“真朽木不可雕,糞土之牆不可杇也!”招呼御者催動馬車,就待不顧而去,馬鈞心道我要再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身上的汙點就洗不清啦。耳聞上官似有招攬之意,竟因自己涉足女閭而怒,即欲棄去——這大好機會倘若喪失,真是一輩子都後悔不來哪!
當下急中生智,梗著脖子高呼道:“冤枉!”單獨一兩個詞兒,他還是能夠說得清楚的。
趙爽聞言,不禁眉頭微皺,喝令御者暫停。他實在是愛才心切,這才遣人關注馬鈞的行跡,本打算一旦榜文張掛,對方得中秀才,便即親自出面招攬,收其為徒。誰想到屬吏卻來稟報,馬鈞才剛離開選部,一轉頭就奔女閭去了……趙爽聞訊愕然,又怕手下有所失誤,看差了人,故而退衙後便乘車來訪。他向來持身甚正,自然不好硬闖那般所在,因此便遣屬吏前往,結果還真從女閭里揪出了馬德衡……
這下子趙君卿怒大發了,真是恨鐵不成鋼啊,厲聲斥罵之後,便打算就此放棄這個“自甘墮落”的小年輕,自己回家睡悶覺去。誰想到馬鈞竟然高呼冤枉——疑惑之下,憤怒稍解,好吧,我就來聽聽你能給出什麼合理的解釋吧。
當下深吸了一口氣,在車上微微俯身,沉聲道:“汝且勿慌,可緩言之。”
馬鈞幾乎是跟對方同時,也長長地吸氣,竭力穩定心神,這才一字一頓地緩緩解釋:“日夕矣,城、城閉矣,無、無可宿也。朋友相、相邀,實不識、識、識為女閭也……”
趙爽聞言,將信未信,不禁把目光投向方才把馬鈞揪出女閭的那名皂衣人。皂衣人搖頭而笑,趕緊躬身稟報說,我剛才進去的時候,確實見到屋內尚有旁計程車子在,且雖有倡女作伴,這馬鈞卻瑟縮在屋角,似無追逐聲色之意。
“原來如此。”趙爽手捻鬍鬚,心中對馬鈞的怒意漸去,眼瞧這孩子俯伏在地上瑟瑟發抖,反倒別生憐惜之念。於是一伸手:“德衡,乃可從我而歸也。”
趙爽把馬鈞領回自己家中,安排偏室給他住下,並且第二天一早,便派僕傭前往是氏莊院,把馬鈞的行李也給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