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毅幫忙建的墓了,有事兒你們找柳毅去!
當然啦,經過察言觀色,是勳已經猜到了這只是一座衣冠冢而已,所以是峻催他趕緊遷葬,他特意微微一笑:“此中恐只有衣冠耳……”
是儀當場就急了,但他再不敢發作是勳,只是指著兒子是峻喝罵道:“汝殺此人,恐再不得汝叔父之骨殖矣!”氏伊的遺骨究竟埋葬在何處。那是隻有死鬼氏勳才知道的事兒啊。
是峻不耐煩地撇了撇嘴,心說老爹你有完沒完啊?——“大人何因死骨而棄生子?”你是真要把咱們是家和你的兒孫們全都玩死才踏實嗎?
是儀聞言。頹然坐倒塵埃,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是勳一瞧,老頭子不打算插話啦?那好,還是由我說了算吧。當即吩咐,喚從人和伕役過來,掘開墳冢,裡面不管是真有骨頭也好,只有衣冠也罷,全都裝進預先置辦好的棺木裡,運回營陵去。“吾為朝廷守牧一方,不可久離,還煩子高代遷吾父。”事已至此,我也不必要給老頭子什麼好臉色看了,遷葬的事兒,是峻你幫忙辦了就成,我就不奉陪啦,直接閃人,回幽州去。
是峻躬身答應,同時追問一句:“待事畢,吾可返薊,仍從七兄乎?”事兒我可以幫你辦,但你不會不要我了吧?是勳微微而笑:“吾待人,但觀其心耳。”說著話便拂袖而去——就連掘墓的過程,他都不想多瞧了。
不過臨行前,他還是指著地上的屍體關照是峻:“終為鄉里,不可使罹鳥雀之食也,子高可善葬之。”這是你正牌的族兄啊,死就死了,不能讓他曝屍荒野,你幫忙埋了吧。
於是撇下是儀、是峻等人,光帶著自家部曲,騎馬返回朝鮮城。柳毅一直心中忐忑地等待著,聽說是使君回來了,急忙出府相迎,可是見了面也不知道該不該詢問結果,光從是勳臉上,竟然任何情緒都瞧不出來。最後囁嚅半晌,只憋出來一句:“使君事畢否?”
是勳點一點頭:“事畢矣,吾明日即離朝鮮,自南浦啟航歸幽州去。”柳毅說那我設宴為您餞行吧。是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說不必了,然後又重複了一遍前日所言,同時也是剛跟是峻說過的話:“我所觀卿者,心也。”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總喜歡拍人肩膀,大概是當領導當得意了吧。拍肩這種舉動,其實在本時空計程車林中並不流行,那就不是上官對下級的態度,而更似尊長對待晚輩。但是柳毅這般鄉儒偏偏就吃這一套——即便他的年歲比是勳為大——當即拜倒在地,表態說:“臣附使君驥尾之心,今已堅如鐵石矣!”
乾脆不再自呼己名了,“臣”字出口,彷彿是勳就是他該管上司一般。
是勳確實不想再在幽州待下去了,首先是沒有這個必要。
他當日受曹操之命鎮守幽州,一是為了穩固北方,便於曹操積聚力量,準備南征,二是覬覦遼東公孫氏,三是想要配合扶持鮮卑拓拔部,如今這些目的可以說基本都已經達成了。
一方面,公孫已滅,遼東已定,就連樂浪也歸從於大漢朝廷,高句麗內部分裂,自顧不暇。另方面,在曹德代是勳為朔州刺史以後,多年來溫水煮青蛙,終於解決了美稷匈奴的問題,曹操將之與呼廚泉部匈奴等同對待,分而治之,佈散各郡;而透過是勳、曹德的扶持,吳質的居中牽線,拓拔部也逐漸強盛起來,隱然已可與軻比能、步度根等相拮抗,有他們作為緩衝,鮮卑南下侵擾漢地的頻度和烈度都大有減輕。
所以說,北邊已定,而至於南方,估計曹操數年內將不會再起大徵長江流域之心——他得先好好消化了所得的江北土地再說。
是勳一是沒有必要再久離中央、坐鎮地方了,二是……多少有點兒想老婆孩子們了。但是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在奔赴樂浪前不久剛收到了董昭寄來的一封書信,勸其還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