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51部分

案子不放,耿縣令就去找屠縣丞,說長官分明想給咱們來個下馬威,要不是我幫忙遮掩,你這關就很難過去,怎麼樣,本該我出的那份禮,就勞煩兄弟你行嗎?

昨晚他對這個案子也揣摩了很久,聽屠、黃二人所說,寧、王兩家所藏的契約,都已經搜出來毀掉了,而他自己當時也留了個心眼兒,不但篡改了官藏的契約內容,乾脆連中人名字都換了,如今一來,只要隔壁老王不改口,這案子就翻不過來。等今天督郵還說案子能翻,他也挺好奇的,先用話擠兌住了滴血認親和契約全毀這兩個關鍵點,只要這兩點不被突破,你還有什麼妙計可以運用呢?你要是仗著威權硬要翻案,那我就行文郡府彈劾你。

他知道這個督郵一定有背景,先不說一般郡國守、相都任命自己的心腹當督郵,對方年紀也擺在這兒呢,下巴上連毛都沒有,就被賦予如此重任,那肯定不是一般人啊。可是督郵終究只有糾察權、彈劾權,沒有絕對的處置權,對縣丞、縣尉還能作作威福,對他這個墨授長吏(縣令、長),就連太守也不是說免就能免的,得先奏報朝廷。我就不信了,到時候你彈劾縣丞斷案不明,我彈劾你無理翻案,外加索賄受賄,看你們兩個誰更丟臉——我的臉反正是丟不了的。

殊不知他心裡正在這麼想著,是勳的內心活動也與他殊途同歸。

昨天晚上,當是勳說出“所謂道理,不在於天,亦不在於心,只在口舌之間爾”這句話以後,盧洪先是點頭,接著又搖頭,糾正他說:“長官所言,亦不全面,以末官看來,所謂道理,只在刀頭之上,印匣之內。”

是勳心說我還以為自己說話太白,有點兒粗俗呢,想不到你說得更白——人艱不拆啊老兄。他若有所悟,想了一會兒,問盧洪:“倘若易位而處,你是督郵,會如何做?”

盧洪回答道:“倘若是末官,那便勒令寧可捐出全部家財來給官,以贖其死罪。再連夜修書,呈文郡府,彈劾成陽縣令、丞、尉——縣尉之禮未至,那又如何?便說那箱金帛也有他的一份。對付這些害民的蠹蟲,又何必太多證據,羅織可也!正如昔陽球之殺王甫,是先有了證據呢,還是先逮起人來的呢?”

他所說的王甫,乃是漢靈帝時代的著名宦官,與曹節等人一起發動宮廷政變,殺死了大將軍竇武、太傅陳蕃,掀起第二次“黨錮之禍”。王甫最後是被著名的酷吏、司隸校尉陽球所殺,但是陽球可不是遵循正規司法程式,先蒐集全了證據再去逮捕王甫的,而是趁著王甫離開宮廷,放假回家的機會,上奏說他有罪,然後把王甫父子、同黨全都逮了起來,就藉著審訊的機會,亂棍活活打死。王甫被殺,雖然大快人心,但要是一板一眼按照法理來算,陽球連屈打成招都算不上——他光打了,根本就不需要你招。

聽到盧洪這麼一說,是勳就不禁悚然而驚。他站起身來,繞著屋子徘徊好了幾圈兒,才突然一拍手掌,把事情徹底給想明白了。終究他是來自於兩千年後的靈魂,那時候雖然也說不上是徹徹底底的法制社會,但建設一個法制社會的理想已經深入人心了,程式違法的危害也廣為人知了,這就在他頭腦中形成了一個極大的盲點——這可是東漢末年唉,不要以為有份《漢律》擺在那兒就是法制社會啦,這年月還是徹底的人治啊!

如今自己肩負一郡的監察大權,更重要的是,深受太守曹德甚至是刺史曹操的信任,對於一樁小小的案子,說翻就翻了,對於一群小小的貪官,說辦就辦了,難道曹氏兄弟會打自己的回票嗎?關鍵不在於證據充分不充分,而在於自己是否能讓它顯得充分,在於道理上是不是能夠自圓其說。而且,這道理還不是擺給天下人瞧的,而只需要擺給曹氏兄弟瞧就行,他們說透過那就透過了——正是所謂的“長官意志”: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這一層想通以後,是勳立刻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