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謝謝”,算不算答應了,喻遐掛掉電話,陽光忽地在水浪尖端上一閃。
他看了看手機通話記錄,眨眨眼,一滴水從睫毛滴落在螢幕上。
雖然沒那麼想去……
但,為什麼他會這麼雀躍呢?
劇組名字總算記得了,《銀河便利店,聯想到最近又在便利店熬夜記賬的,喻遐看到專案分類上的“喜劇”,一開始確實沒什麼感覺。
面試定在星期天,不耽誤事,喻遐後來覺得萬幸。
如果換成隨便哪個工作日上午,以他當時心情,多半認為掙曹子帆的課時費重要過這點虛無縹緲的群演機會,於是推辭,從而錯過——或者至少延遲——有可能的相遇。對姜換提起時,喻遐說本身就很像一部電影,沒注意到對方眼神專注,笑得縱容。
星期天,8點不到,烈日已掛上樹梢,隱有迅速攀爬到樓頂的架勢,燒得一群知了從早晨天明時分就玩兒命地尖叫。
天氣預報顯示,那是東河這年罕遇的晴夏裡唯一的40度高溫。
喻遐按袁今給他發的,穿清爽,只是面板曬黑了許多,有些衣服穿著不襯氣色,最後選了件穩妥不出錯的基礎款黑t,字母印在後背,正面沒有一點花紋。搭配中規中矩的牛仔褲,不太闊的直筒款,籃球鞋刷得乾乾淨淨,站得挺拔。
即便已經精心收拾過了,喻遐排在一群藝術學院的同學之間,難以避免感到落差。緊張都有,但他們彷彿都有十足經驗,能夠化壓力為動力。
面試在一個舞蹈教室,進度比想象快很多,五分鐘一位,同行等待的女生笑著說這比考研效率高多了。
不知能被錄用的名額到底有多少,喻遐最初也緊張,心跳得快要頂破胸腔,隊伍不斷縮減,離那扇門越來越近,反而逐漸地頭腦放空。
他莫名其妙想起姜換,第一次見面,坐在自己對面時,嚴肅得像個主考官。
先皺眉,再打量,茫然、迷惑、懷疑最後放下戒備心,輕輕地一彎唇角。
這是否也能成為一種表演教科書?
突然出現的念頭讓喻遐不自禁低著頭笑了下。
笑完一抬頭,站在門口穿著劇組背心的年輕女孩正叫到自己的名字。
對上她視線時對方友好地擠了擠眼,於是一點也不緊張了,空蕩蕩的意識海始終平靜,以至於喻遐回應有些刁鑽的問題,答得頗為叛逆。
為什麼來面試群演,有信念感嗎?
不太清楚,朋友讓我報名的,說群演一天都有800塊。
過去有想過以後會參與一部電影嗎?
沒有。
如果入選的話對拍攝有什麼期待?
成品不要出現我的臉吧。
最後一個問題由站在主面試官身邊的捲髮女人提出,她環抱雙手,塗得飽滿的紅唇掛上一絲兼有欣慰與調侃的微笑,往前走了半步。
過去的幾分鐘內,她沒注意聽什麼問答,倒一直暗中用最嚴厲的標準審判了喻遐的外形條件,然後發現:至少在今天已經面過的同學中,喻遐是為數不多能讓她眼前一亮的。
橄欖色的健康面板,幾道曬痕,純素顏,氣質明亮又幹淨。
一雙深而單純的眼窩與瞳孔,薄紅嘴唇像含著笑,高而直的、線條偏硬的鼻樑額外添上幾分俊美,微仰起臉看向主面試官時,眼底光清澈有神。態度不卑不亢,進退有度,偶爾還思維跳脫一下,答得挺俏皮。
身形偏瘦,不過因為適當運動並不單薄,這份柔韌的少年感正當流行。
“喻遐同學,對嗎?”女人是少見的低沉煙嗓,徐徐地問他,“你最喜歡的演員是誰?”
他沒怎麼思索,因為他只有一個答案。
“姜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