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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生也知道,我們現在坐在這裡吃飯,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

“是的,我知道。”

完了。

我再一次認真端詳他眉眼:這必是情場老手,大小通吃,穿林而不沾片葉,我卻還在這裡替他惋惜,以為他無端捲入“下堂婦再婚互助會”。

“我覺得,和木小姐談話的時候,我很放鬆。”他說,“有閱歷的人說話,和沒有閱歷的人就是不一樣。”

“哪種閱歷?”

“生活閱歷。”

我暗道:只怕是婚姻閱歷。

“我和林先生說話的時候也很放鬆。”我說,“不過林先生的興趣確實很特別,要閱歷的話,那些七八十的老太太一定很多。”

他保持微笑:“取個適中,我覺得木小姐這樣就已經很好。”

危險,危險。

我的心突突亂跳,迫不及待想快快吃完,走人了事。

他招來服務生:“加一份湯。”

來人很快送到。

“木小姐,請。”

湯鮮味美,熱氣騰騰。我已經找不出措辭。

“我認為……”

“你說的對。我們是朋友。”他主動解除我的顧慮,“做朋友也是要緣分的。”

他無視我的排斥。

母親很樂於見我趕赴林兆約會。“日久一定生情”,月老紅線在她看來如廚師拉麵,一塊大大的麵糰,三兩下便拉成千絲萬縷,要多少有多少,根根好勁道。容易得很。

與林兆在一起沒什麼不好——當年沒有享受過的,如今全可以享受。哪家小店裡有招牌烤肉,哪處公園有新圍海堤,他比我精通。

“我漸漸以為自己不是在這裡長大的。”我說,“這些我全不知道。”

“這幾年變化多。”他給我介紹,“那個是在建的新鐵路。”

隔著車窗可見遠處小旗飄飄。

原來他有多年老友住在此地,常過來小聚。幾年下來,我混成外地人,他勝似本地人。

“他有一家酒吧,可惜已經倒閉。不然可以帶你去看看。”

小城已經有大氣派。世界真奇妙。

傍晚停車在公園門外,有人齊放孔明燈,百餘盞浩浩蕩蕩飛向天空,燦若星漢。我與林兆在車內吃打包盒飯。

“海歸經理吃盒飯,”我說,“不知有幾個人願意相信。”

他津津有味,“我並不挑剔。”

吃慣富貴飯的人難免想偶爾出格。油膩魚肉,便宜米飯,且當嚐鮮。到了正式場合,西裝領帶,高階會所,食物看得吃不得,還要談笑風生,互相算計,實在辛苦。

海邊風大,孔明燈飄飄忽忽送遠,往天堂送去人間煙火。

“要不要也來一個?”

我失笑:“不敢在年輕人裡湊熱鬧。”

“不用把自己說老。”他笑,“連我都不算老。”

我們下車往公園裡走。沿途所見全是情侶。

賣孔明燈的生意人被嘰嘰喳喳的少女圍滿。十元一盞,並無二價。

一位二十出頭的姑娘仰頭問她男友:“永結同心——是哪個‘結’?”已提筆往燈上寫去。

生意人有生意人賺錢的辦法。哄你寫幾個大字,往天上送走,十元便可許一個願,多麼廉價。

我與林兆一路往海堤走。遊人漸少。

“小時候忙唸書,忙考試,大了又忙工作,忙帶孩子,以為人的一輩子都得這樣過。”我對海水感慨,“什麼冒險,什麼追求……到最後,終究只在三年級的作文裡幻想過。”

“少女時候的聰明,是對待追求自己的少年的聰明。後來的聰明,無非是弄明白當年的一切聰明都不叫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