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臉的。站在她身後的婢女彷彿預知了即將到來的事,只深深低著頭,不敢呼吸出聲來。
過了良久,那年輕婦人毫無徵兆地突揮動手臂,將几案上的首飾頭面,連同那面菱花銅鏡,盡數掃落在地,一時脆響四起。婢女唬得忙跪下地,伏在地下不敢動彈一絲一毫,比照著以往的經歷,或許下一刻,她便會捱上一記窩心腳,整個人伏在地下起碼能護住心口。
“二孃何必如此動氣,她願來便來,咱們只當不知,不見便是了。”華服的中年僕婦跪坐到她身邊,溫言安撫著。
“桃娘你方才不曾聽那使者說麼,‘隨從眾多,不便盡數進城’,這般多的隨從,是何等的陣仗,難保她已今非昔比,登了高枝兒,特意掃我顏面來了。”少婦冷笑著,直將後槽牙咬得咯咯響。“卻不知她如今是何來頭,既敢踏足西北薛家的地界撒性兒,只怕是不得妄動她的。”
昔年顧二孃尚在赴金城郡的途中,便有人追上來報祖父祖母離世的訊息,她根本不在意這個喪報,卻在聽說穆清被驅出餘杭顧府時,寬慰地笑了。做了近一十四年清高出塵的小娘子,終究是被打回了原形。明明是隨波逐流的菹草,卻偏要擺出一副蓮花的姿態。
可笑過之後,她卻顧不得面上精緻的妝容,狠狠地流著眼淚。她眼中的這株假蓮花,竟然寧願回吳郡做個低賤的庶子之女,也不願隨了庾立赴金城郡,她切切所求不得的。卻遭顧七娘棄之如敝履。她憤恨地流淚。並不是為庾立傷懷,只莫名地覺得被人踩踏了尊嚴臉面,還無從還手。她在心中暗自立誓,終有一日,她必要成倍奉還了才爽快。
想到庾立,她不免想起去歲他新娶的胡女。同在金城郡內三年,她只見過他兩次。其中一次便見著庾立和他的新婦,在市坊間相攜笑語而行。
她心內倏地一下抽搐,似有尖銳之物大力擰絞著,抽痛之餘。倒教她心念一動,瞥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小婢女,冷冷地說:“去尋個人。帶著那使者,往庾長史宅中遞話。便說餘杭親友到訪,務要他親往城門口接去。且不必讓他知曉到訪之人是誰。”
婢女領命而去,顧二孃緩緩地撿拾起地上的菱花銅鏡,細緻地照看自己的臉,她萬不能失了精緻美貌,後院一眾美妾良姬,僅憑她的暴戾狠辣,又怎壓制得住。不知耗費了多少心血神思,方苦苦捏攥住那些她想要的,絲毫不得懈怠,即便是累狠了,也不能允許自己疲憊。
當庾立接著訊息時,不禁詫異,餘杭顧家只餘了兩位義兄長而已,素日也無交往。若是顧大郎到訪,便該由薛校尉遣人親迎了才是,怎會反要他去迎。若說是顧二郎到訪了,他看了看同來的那名護衛,顧二郎一介布衣,縱是有名望,又如何會使這等精幹護衛,問那護衛,又決計問不出一字來,遂他催促著家下僕役備下車馬,匆匆便趕往城門口去迎接。
在城門口候了將近小半個時辰,只見往來商隊,卻不見有一熟人進城,通傳的護衛始終牽著馬,肅然默立著。又是小半個時辰,那護衛突然開口簡短地道了一聲:“這便要到了。”話音剛落,庾立便透過城門,遠遠地望見一片揚起的黃塵土,看這情形,該是來了不少人,餘杭顧氏人口稀薄,即便全族攜眾僕都到了,也不得眼前這陣仗。
須臾,黃塵土漸散開去,城門樓上守城的兵夫卻驚駭地自城樓上奔跑下來,正慌亂地尋領兵,一眼見到庾立立在跟前,也顧不得去尋人,忙回稟道:“庾長史,城外來了一隊人馬,皆是裝備嚴實的精兵,舉著李字旌旗,可如何是好?”
不待庾立反應,那名護衛躬身禮道:“庾長史莫要驚慌,那是武威李將軍麾下的高都統,只為護送,別無他意,將人送至,便自會退至城外十里處。”
庾立再轉頭向城門外望去,自那紛揚的黃土塵中,慢慢顯出一輛車駕,另有幾人騎著馬簇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