柄出來邊罵邊打,青瑣回去也抄傢伙,一老一少把那人攆得老遠。這種事情不止一次了,胖婆擔憂不已,找了任浮幫忙,任浮索性就在離小院附近租了一間,從此垂花巷內就太平了。
青瑣很久沒做闌池的夢了,當愛已消逝,她絕然而走,心中悲哀的想,她以後恐怕再也沒有那個美好的夢了。窗外疏星殘月,梧桐碎影,周遭迷濛孤寂,心中倍生幽怨幽涼之情,往事不堪思量。她凝眉闔目,曉月清光流蕩,輕浪搖曳中她朦朧的睡去…
“丫頭。”她驚悸地睜開眼,他就站在她的面前,眸含怨痕,悒悒不樂,陰雲蔽目:“你讓我找得好苦…”
她悲悽的嘆了口氣。“不許嘆氣,難道你不快樂嗎?”他拉住她的手,將她攬在懷裡,他的手仍舊是那麼的溫熱。她呆呆的看著他俊美的臉,想掙脫他的懷抱,渾身卻是柔軟得沒有一絲力氣。他有力的懷抱裡彌散著甜膩的瑞腦香,像一朵逐漸盛放的芙蓉,將她的整個身心包容進去。
在她的身子底下,就是波光如鏡的闌池,發出潺緩平柔的流水聲。他抱著她漂浮在水面上,明月如霜,好風如水,清景無限。眼前似花非花,困酣嬌眼,欲開還閉,一如他纏綿眷戀的長吻,不再是夢…
哭泣中醒來,淚水已經沾溼衾枕。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細看來,耳際餘吻猶存,眼簾下,滴滴是離人淚。
月夜下,兩人相愛的情景清晰在目。喟嘆著喟嘆著,屈指算來,離第一次闌池相見正好半年。難道他託夢不成?
一骨碌起來,半坐在床榻上,再也睡不著了。眼睜睜等到窗外清光灑入,輕手輕腳的忙碌完早膳,留著給胖婆,悄悄然出了門。去雜貨鋪跟馮老爺告了假,趁著行人稀少,馬車生意寥落,討了價錢,往西北方向的闌池趕。
已是冬日,順著鄉間曲曲小道一路顛簸。這時候東方剛露魚肚白,天色尚帶著一點灰,眼看著一點點白起來。冷風和著路邊的蕭瑟草木,吹得人瑟瑟發抖。
“姑娘可是感覺冷?”趕馬車的高聲吆喝著。青瑣老實的應了一聲。“路途漫長無聊啊,唱首《溱洧》給姑娘聽,姑娘就好比三月三踏青,想著你的有情郎,就不怕冷了。”趕馬車的爽直的笑,開始唱起來。
溱與洧,方渙渙兮。士與女,方秉蕳兮。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訏且樂。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溱與洧,瀏其清矣。士與女,殷其盈矣。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訏且樂。維士與女,伊其將謔,贈之以勺藥。
唱到“維士與女,伊其將謔,贈之以勺藥。”愛戀和惦念之情在青瑣的心裡瘋長,她陶醉在歌中的春光裡。記得陪著嬌美的小姐一起去靜雲庵燒香,她是以賞花春遊的心情去的,在柳堤上看到了他,他乘船與她們一路平行,後來她才知道他是去闌池啊…到今來,卻是一溪煙柳萬絲垂,無因系得蘭舟住。
闌池畔芳草萋萋,黃葉遍地。亂落的柳絮殘紅,似乎也解人意,倦怠無比的飄散著。輕踏著軟軟的衰草,她放慢著腳步,隱在茂密的樹叢中。前方海棠樹下,清寂落寞的背影。他正默默地佇立著,清風拂動著他玉色的髮帶,她看不到他的臉,在她的心目中依然銷魂攝魄。
咫尺之間,兩地離愁。他久久的佇立,她久久的望著他的背影,露泣殘枝,任憑西風吹乾淚眼。可憐是,拼則而今已拼了,忘則怎生便忘得(注)。
她聽到了他的長嘆聲,緩緩的轉過身來。隱在樹叢裡的青瑣分明看到了那張日夜相思的臉,就如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