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只攆了十天,一條小小的生命就被天花所吞噬。
奕恬的生母盛惠妃傷痛欲絕之際,曾衝至沐淑妃養病的西京堂,狠狠地撕打著沐淑妃,也在那時,沐淑妃才知曉奕鳴得的是什麼病症,若不是彼時還是珍妃的林蓁勸動皇上,急急趕至西京堂,勒令盛惠妃,並傳太醫救治已然昏闕的沐淑妃,恐怕淑妃的命,一併葬送在了那時。
自那日以後,盛惠妃就少言寡出,把自己封閉在福臻宮。
後宮並未籠罩在這場悲痛中太久,甚至,恐怕除了盛惠妃和奕恬的父皇玄憶之外,其他人,不過是冷眼看了場好戲,並慶幸著皇子又少了一個。
這就是宮闈最真實的本質,殘忍無情的本質。
沒有人會記得一個死去的皇子,關於那皇子之死帶著慶幸的議論也不過僅會維持幾日的熱度。
所以,這件事在我回宮後,無意中方從檀聆口中得知。源於,年後那幾日,只要天氣晴好,林蓁都會往旖泠宮探望因熊瘋驚嚇,又臥病於床的沐淑妃。那日,我恰見她出宮,檀聆才告訴我這段事,並說,沭淑妃和林蓁的關係本來就是極好的。
這宮中,真的有真情真意嗎?
或許,會有吧。
譬如,我相信沐淑妃的純良,並未被宮所汙濁,而林蓁,哪怕再怎樣,她的本性一定也和沐淑妃是接近的。
因此,她們才會惺惺相惜。
二月十一日,敷用完午膳,我陪看林蓁在正殿剪一些貼在窗稜上的窗花時恰逢鸞鳴宮的嬤嬤過來回話。
“傳。”林蓁並未抬起螓首,依舊專心剪著手上的桃蕊迎春。
“奴婢參見貴妃娘娘,娘娘長樂未央。奴婢參見婕好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長樂未央這四字,本是對宮中高位后妃的請安禮,我看到林蓁唇邊勾起一道淺淺的笑意,彷彿哂笑一樣,須臾,隨著她用剪子戳進桃蕊的綞空處,隱去不見“平身。”
那嬤嬤直起身來,垂手躬立在殿下。
“宸妃最近怎樣?”
“回娘娘的話,宸妃娘娘自額傷初愈後,每日臥榻休養,但——”那嬤嬤彷彿欲言又止。
“呃?”林蓁黛眉一揚,戳進綞空處的剪子一轉,一道彎弧乍現。
“宸妃娘娘每日所用甚少,尤其今日,午膳一口未用。”
“是麼?是膳房怠慢,還是她自個不想用?”
“回娘娘的話,膳房做的皆是宸妃娘娘平日裡索愛用的幾樣菜,可,宸妃娘娘仍是不願多用。”
“傳太醫瞧過了麼?”林纂的剪子用力一剪,那道彎孤囤起的回被剪落。
“王太醫瞧過了,說是宸妃鬱積在心,傷了胃經。”
“心病?宮中什麼病都要醫,惟獨這心病,是自個柬著自個,若真的柬得憋氣,那也是自個的事,可是無藥能醫。”林蓁冷冷說出這句話,素手展開那桃蕊迎春,真是精緻玲瓏的一副窗花。
“貴妃娘娘,那這——”顯見是這一言讓那嬤嬤侷促十分,不知該如何是好“倒真好看。”
我望著她手裡的剪花,自己手上的,卻還沒有個雛形,我知道,我的心思做不到她那樣靜,所以,連剪窗花都慢於她。
“只可惜,這一角,還是剪過了。”她的指尖撫過方才那一角,確實多了一個豁口,但不仔細看,卻是看不出的,”所以,這功夫仍是白費。”
說完,她的索手輕輕一分,看似柔若輕緩,那窗花被她從那處豁角輕易地撕做兩半,她擲於一邊,那嬤嬤聽著這聲響,身子早打著哆唆,愈是不安起來。
“若她不用,就由得她去,待熬不過了,自然就會用。”用最溫柔地口氣說出這句話,林蓁的手執起一旁一張嶄新的蠟紙,顰了眉心,思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