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飛屍
初十倒一宿無話,一夜平安。
平安雖是平安,但在“綺夢客棧”裡的人,俱已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但敵人並沒有現身。
連鬼影也沒一個。
客棧裡大家討論過這個問題。
“是誰扮鬼?”
“——會不會是吳鐵翼已經知道了我們要對付他,所以才……”
這意見大家心裡都想說,但一說出來,馬上就給撲殺了。
“如果吳鐵翼已經知曉了,那他手上握有重兵,像莊懷飛。王飛這‘雙飛’,唐化。朱殺家這對殺人王,戰鬥力一流,又何必等我們發難?何苦裝神弄鬼?他們大可衝進來殺我們個措手不及!”
“要是吳鐵翼知道我們要坑他,他要嘛就先下手力強。要嘛就避開繞道,絕對沒必要把他重要的逃亡時間耗在扮鬼嚇人那麼不上道!”
“就算是吳鐵翼乾的好事,那麼,那女鬼是誰呢?為什麼只弄死一些雞雞鴨鴨、小貓小狗?——難道吳鐵翼居然不敢向人下手!?”
“哪怕──”
反正,都是不同意的聲音。
其實,大家最怕聽到的,就是吳鐵翼已在著手對付他們了……這一個事實,比真的鬧鬼還可怕。
不過初十並無意外。
意外在十一。
這並不算意外。
因為,自從怪事在初五伊始之後。總是每隔一大,就有奇事發生。
這一晚,說來是例外。
因為,並沒有實際上發生的詭怪事件。
但在“綺夢客棧”裡的人都很緊張,拿刀的拿刀,提槍的提槍,連鐵布衫也都是站著睡,杜小月更睡不著,雙手抓往床塌下的紅磚,一直抓到天亮,以致翌日他的指節青筋突了出來,手指麻痺彎曲,掌心全給磚面刺得一坑坑的,全是帶血的坑洞!
這晚的怪事不是事。
而是夢!
綺夢這次沒做綺夢。
而是做了一個噩夢。
她夢見突然有個赤裸裸的,身形修長高窕的女人撲向她,向她襲擊。
她在震怖中反擊。
她擊中了她,可是那女人突然變了。
變成一個十分恐怖的厲鬼,全身的白皙肌膚都在銷熔腐化中,嘴眼鼻裡都迸噴著粘液,膠粘在她身上,以致她自己也結同化、熔化,逐漸變成了一灘又濃又臭的血水……
太可怕了。
她突然夢醒。
驚醒。
可是醒後更可怕。
噩夢醒後才是真正的噩夢。
因為幾乎在同一時間,客棧裡的人都同一時間驚醒(這時客棧已無外人,也沒租給外客,根本也沒旅人在這時候前來投宿)。
有的人是嚇醒。
有的人是尖叫著醒來。
有的人醒來之後還不知道自己已醒,以為還身處噩夢之中。
可見噩夢之噩。
噩夢之深。
而且,人人居然都夢到同一個夢。
同一個女人。
同一種變化。
同一個噩夢!
噩夢最可怕之處,是醒不來。
——每次都夢到同一種噩夢,固然可怖,但大家一齊夢到同一個噩夢,也十分恐怖:因為它讓你分不清到底是噩夢還是恐怖的現實,到底是不是真的發生過的?發生了的?還是僅不過是一場相同的噩夢。
但噩夢最可怕、可恐之處,還是:
醒來後,發現不是夢。
而是真實。
他們不期而醒。
一驚而醒。
客棧內旬且著霧。
荒山也籠罩著寒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