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如魚得水,咱們就先不要插手。”
新人之中,瑞貴人洛氏漸得恩寵,與祺貴人有平分春色之像,我在落雪那一日,在太液池邊遇見了她。
彼時湖邊風冷,並不多人經過,我從太后處請安回來,便自湖邊抄了近路回宮.見她攜了侍女自湖上小舟中上岸,不由納罕,盼咐人止了腳步。
雪花未停,落入水中綿綿無聲,天地間空曠而冷清,她穿一件雪白的織錦皮毛斗篷,更似化在了雪中一般,盈然而立。
我間她:“瑞妹妹不冷麼?大雪天的。”
她只澹然施了一禮,靜聲道:“大雪天的才幹淨。”
“乾淨?”她的態度不卑不亢,並非因我是寵妃而刻意討好餡媚,我心下倒喜歡。
她淡淡瞧我一眼,微微而笑,又似未笑:“娘娘覺得這宮裡很乾淨麼?惟有下雪遮蓋了一切,才幹淨些。”
我不防她這樣說話,隨即溫和笑了,“妹妹以為遮蓋了就乾淨了麼?心若無塵,什麼都是潔淨的,心若遍佈塵埃,本身就在骯髒之中。何況真正的潔淨本是不需掩蓋的。”
風吹起她的斗篷,露出一彎天水碧的裙角,斗篷上的衣帶微微飄舞,更襯得她宛如碧潭春水邊一朵雅潔的水仙,明淨而芬芳。
她的眼神微有亮色,向我福氣一福道:“嬪妾受教。但若墮塵埃,寧可枝頭抱殘而死。”我望著她澄靜無波的眼神,自己倒先自慚形穢了。
二月二“龍抬頭”那日,天似乎有要放晴的跡象。玄凌在皇后宮中,亦召了我和陵容去陪著說話。
我到的晚,早有知趣的宮女挑起了簾子讓我進去,只覺得殿中的暖氣“轟”一聲湧上臉來,熱熱的舒服。玄凌他們都已在了,正圍著火爐敲了小核桃吃看說話。
陵容見我來了,笑嘻嘻道:“姐姐來得晚,罰你剝了核桃肉,不許自己吃。”
我搓著手,笑道:“外頭這樣冷,本來用了個手爐,誰知道走到半路就涼了,就去換一個,誰知就耽擱了。”
玄凌喚我走近,握一握我的手,憐惜道:“果真手冷冰冰的,快暖一暖再吃東西。”
皇后溫和地笑:“是啊,要不然冷冷地吃下去,腸胃沒暖過來反倒要不舒服。”
我忙忙謝了恩,方在玄凌下首的小機子上坐了。
天南海北聊了一會兒,皇后笑吟吟向玄凌道:“前兩年宮中多有變故,又延遲了選秀,如今宮中妃嬪之位多有空缺,皇上可有意選幾位妹妹填一填缺麼?”玄凌慢漫咀著塊核桃肉,道:“皇后且說來聽聽。”
皇后如數家珍:“按照後宮的儀制,應當有貴淑賢德四妃各一,三夫人、四妃、昭儀等九嬪各一,五貴嬪,其餘則無定數。貴嬪有二、四妃亦有二,且還無妨.九嬪呢只有一個李修儀。貴淑賢德四妃雖有空缺,但位分極高,可以慢慢來,而夫人之位,一向也並不多立。”
玄凌“晤”了一聲道:“九嬪其他也就罷了,昭儀是定要立一位的,為九殯之首。”
皇后繼續道:“貴殯以下許多位分還空著。”
玄凌望著我道:“那麼就請皇后選個好日子,晉封莞貴嬪吧。”他又問:“四妃只有兩個麼?”
我明白他言下之意,忙道:“臣妾資歷尚淺……”
皇后笑容滿面打斷我道:“這倒不是資歷不資歷的話,不是人人在宮中熬成一把老骨頭就能封妃的。莞貴嬪德行出眾,自然是沒有話說的。”她款款向玄凌道:“只是貴嬪入宮不久是一說,且還沒有子嗣啊。若他日生子封妃才是極大的榮耀。”
皇后見玄凌沉吟,又道:“不若先立為九嬪如何?”
玄凌拋了一顆栗子在火中,爆出清香的脆響,拍了拍手道:“就依皇后之言,先立為昭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