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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家裡的大致情況向我通報了一下,說店裡的生意還行,為了進貨方便家裡還買了小型貨車……媽媽在那邊喜氣洋洋地說著說著,我在電話這邊樂呵呵地聽著聽著。但漸漸地,那邊的媽媽的喜氣洋洋在一點一點地消彌和淡化。

那邊的媽的聲音最後變得喑啞起來,沉重起來,語言裡彷彿加入了鉛的成分,歡樂在唇齒之間沉落,沉落,沉落,像船遇上了災難,船裡面進了水一點一點的往下沉,一直沉到胃底下去了。由胃底下發出來的聲音就是哭腔。我想,學校傳達室的李師傅聽到的大概就是我媽沉入胃底下的聲音吧?!

我便緊張起來了,問我媽是不是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兒?我媽果然用一副哭腔哭調說,說不上來,因為這事兒還潛藏得很深,一直沒露出影兒。一露影兒就是個大事兒……真相就要出來了,真相就在那影兒裡,是我的感覺和直覺告訴我的,但我又突然不相信我的感覺或直覺了……也許是我不敢去相信,我在默默等待著我的視覺去檢驗我的感覺和直覺……可是,科兒,媽的感覺向來都很發驗,媽往店裡進貨全都是憑感覺進貨,結果每回進的貨都賣得比較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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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電話裡開玩笑地笑道,媽,您幾時變得這樣的含蓄起來、敏感起來了?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呢。

一向口齒利落、口若懸河的媽媽,此時說話卻是口是心非、前言不搭後語的。但我聽懂了是怎麼回事兒了。我是故意裝得聽不懂我媽在說什麼。真正讓我不懂的是,我媽一向不怎麼在乎我爸的,這會兒怎麼就這樣地在乎起來了?

我感覺到我剛才衝我媽開玩笑時心裡酸酸的,酸得可以泡好一滿罈子的鹹菜蘿蔔乾出來。

我媽說,好吧,反正你也不小了。媽也不跟你含蓄了,媽直截了當地告訴你吧:我懷疑你爸暗底下有新女人了。我媽嘆息了一聲後,又補充道:其實媽不是懷疑,媽是不輕易懷疑人的人。

這哪是補充說明呀,這整個的就是強調,就像哲學家往某個詞兒上標上引號之內的符號,由此,哲學家符號裡頭的那個詞兒不是著重強調,就是著重的肯定。

“怎麼會呢?倘若是您有這事兒我倒還情願相信。我爸那人長得那樣的‘有個性’(我的意思是說我爸的長相不怎麼好看,又沒錢)”,誰會瞧中他呀?我最後又囑咐道:“媽,您就別疑心爸了,也別跟自個兒過不去,胡思亂想。記住,這些話您千萬別當著我爸的面兒說。誰聽了誰都惱火。”

我不知道我媽是不是聽到我的話了,反正她就只自顧自地嘮叨和喋喋不休起來:“現在家裡環境比從前好了幾多倍了,咱家雖算不上有錢,但同我們原來單位的工人比不知強了多少倍了。就連我們原來的廠長到咱家玩時看了我們現在過的這樣兒,都羨慕得不得了呢……可是,現在不是說“男人有錢就變壞”。

“那說的是‘有錢男人’。呵呵,我爸和你能算有錢人嗎?你也說過,我家最多比一般工人家庭強一點。用舊時的標準來算,咱家既不是地主也不是富農,頂多算得上是‘中等偏上的農家’”。我安慰媽媽道。但我心裡並不是就完全不信我媽的擔憂。女人是敏感的,女人的直覺一般都又是靈驗的。尤其在情感方面。

“嗯……我倒情願不要什麼證據”。我媽遲疑了一會兒又說:“你也大了,我就實話跟你說了吧,你爸雖然每天晚上都回家,但是,我和你爸有好一段日子都沒有‘那個’了,所以……所以……科兒,你不會笑媽流氓吧?!”

我壞壞地笑了,說,不會不會,我懂。呵呵,媽怎麼是流氓呢。媽不流氓哪會有我呢,是吧?!

我立刻聽出我媽在電話那頭哧地一聲笑了:“你這孩子,你這孩子怎麼懂得這麼多的……”我媽的聲調一路的往下墜,墜得就只剩下少女般的羞澀了。